屋内的空气一寸一寸的被冻结了，段纤纤打了个哆嗦，她悄悄地睁开眼，随即一双眼瞪得大大的。她紧紧的抱住燕崚的腰，即使嘴唇略略发紫，还在目不转睛的盯着燕崚那只之余白骨的手。

“呵呵呵，娘子，怕了吗？”燕崚还特意将那一只变成了白骨的手掌在她眼前晃了晃。望着那一张脸上温柔的笑，段纤纤敢保证，要是她说了怕，那就真的会被他舍下了吧。之前的那些被‘吃掉的’新娘，应该就是这样的吧。可是她能隐隐约约的感觉到燕崚对她的宽容，比如那一幅画，又比如今晚抱着他的腰……要是燕崚的诅咒没有被破解掉，他会依然将她吃掉吗？

“夫君就是夫君，不管是什么样子，都是纤纤的夫君。纤纤是不会害怕。”那苍白的小脸上明亮的眼里坚定的神色，告诉燕崚她并没有说假话。

燕崚抿嘴唇，将白骨放下。他眼里幽深，窗外忽然起风，但窗户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嘎嘎作响。段纤纤靠在燕崚的胸前，小手紧紧的拽着燕崚胸前的衣襟，身体被冻的微微颤抖。

燕崚叹一口气，将她推开，“夜深了，你睡吧。”他作势要起身。段纤纤爬起来，急急地拉住他的手，在燕崚低下头来看她的时候，也没有像往常一样红着脸低下头。“夜深了，夫君可是要去别处？”那水汪汪的大眼，直直的看着燕崚。忽然他心一软，“我只是去关好窗户而已。”那柔和的声音就像一只宠溺着段纤纤一般。

燕崚的话刚一落，窗户就被风吹开了。段纤纤这才慢慢的松开了手，只是眼珠子一直随着燕崚的身形移动而转动。段纤纤的样子让燕崚想起了曾经养过的小奶狗，每次他去学唐，它总是在门后面用这样湿漉漉的眼神看着他。这是多么遥远的记忆了。

燕崚回神，那复杂的眼神落在段纤纤身上，不过须臾便恢复原样。

燕崚重新躺下来，段纤纤依旧依偎在他身边。“夫君的手为何会变成白骨？”那双大眼里此时除了好奇再无其他情绪，燕崚藏在袖子低下的手渐渐被握紧。屋子里似乎有风在游荡，桌上的蜡烛忽明忽暗。

“是被诅咒的。”也许是因为夜色惑人，也许是因为长期不说话，他的声音哑哑的。“每隔20年，我就压制不住身体里的狂暴之力，变成杀人的魔。”他眼神不知落到何处，百年来从来没有人听他说过这些话，像是找到了一个听众，他渐渐打开了话匣子。

“那天我刚从学堂回来，燕家堡死了一地的人，福伯，李麽麽，春华姐姐……他们全都倒在血泊里，我害怕极了。一个女人忽然出现，手里拧着爹爹的头颅，那一双眼睛大大的睁着，一直看着看着。那个女人说，既然你害死我的女儿，那么你们就为她陪葬吧！我准备往外跑，去搬救兵。可是她发现了躲在假山里的我，我还记得她癫狂的神色。”

“我被她打晕，模糊中听到她嘴里吐出晦涩的咒语。等我醒过来时，燕家堡已经没了，所有人都死了，依附着燕家堡过活的村民们都死了。只有福伯抱着我，告诉我别害怕。”

“可是，福伯已经死了啊！我亲眼所见了。后来我知道他们都是被我杀死了，被我亲手杀死的。感觉到体内的暴动不安的气血我却控制不住。”

燕崚此时哪里有一个杀人狂魔的样子，就像一个迷路的孩子般，让人心疼。没有人问过他是不是愿意变成现在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所有人的厌恶着他，畏惧着他。但他想要的只是平凡的生活而已，像普通人一样能站堂堂正正的活在阳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