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起身穿上毛衫和病号服上衣,又去够床尾的裤子。我按下她的手,“不急,雪儿。先把假肢装上吧!”
“那好吧!”她掀开被子,露出一条半的裸腿。我拿过充好电的假肢,给她装好。“启动时可能会有些痛,你忍住。”随后按下了启动开关。
她的右腿猛然颤动了一下,她倒吸了一口凉气,手紧抓着我的肩膀。
“很疼吗?”
“有点。”
“现在试一试,能动吗?”
假肢的脚开始转动,然后抬起膝部……我用手触碰她的人工皮肤,“怎么样?感觉得到么?”
“嗯!”她笑了。我的手碰到她表皮破损处的金属。她一下躲开了。“别碰这里,疼!”
“下地走一走吧!”
她走了两步,却一下子摔倒了。我急忙过去扶起她,只见她左腿的膝盖一片淤青。
我陪了雪儿三天。大多数时间里,她只是安静地坐在床上,目视前方。以前那个嬉笑怒骂的露雪已经荡然无存。是不是在丧失记忆力的同时,她的智力也受到了损害?我尝试跟她讨论枫林幻境中的模型设计和程序开发。虽然激起了她浓厚的兴趣,但她却不能表达任何意见。看来她赖以生存的专业技能也已丧失殆尽。
白天,我陪雪儿到院中走了很长时间,以适应充好电的假肢。我还想带她到院外走走,结果在大门口被保安拦了下来。他说雪儿还在治疗期间,离开疗养院不安全。我心里明白,雪儿身上背负医院的数万医疗费,已经成了人质。哪里还有什么治疗?
回到病房,原本身体虚弱的雪儿很快昏昏入睡。我离开病房,独自走到院子当中,心里充满忧郁。
她真的是露雪吗?我并不能完全肯定,只是所有的证据告诉我,她就是她。但就算她是露雪,还是以前的露雪吗?她根本就不认识,也丝毫不记得我。那么我的承诺和坚守还有意义吗?
不!我曾经设想过更坏的情况。她全身瘫痪或是昏迷不醒。我都要永远照顾她。更何况她现在还完全可以自理,只是失去了记忆。我曾经许下诺言,即使全世界都背弃了她,我也要和她在一起。现在连她的亲人都抛弃了她。我怎么可以再离开。
开学时间到了,我把身上积攒的四千块钱生活费都交给了疗养院,要求王大夫重新安排雪儿的康复治疗,然后返回了学校。
几天之后,我再次返回。后面的每个休息日,我都会往返于C市与T市之间。雪儿的记忆虽然没有回复,但身体状况已经有了明显好转。断肢处的红肿也已消退。当我第三次去看她的时候,她并不在病房内,而是在走廊尽头的康复训练室。她正手扶器械,做着后蹬腿的动作。
雪儿没有穿病号服,身上是我给她买的黑色紧身毛衫和三角裤,腿上套了长护腿套,遮盖住假肢,露出一截纤细的美腿。我猛然忆起两年之前,我去南海边的康复中心去看她时的情景,和眼前何其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