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一个进了秦王宫还能劝谏刘邦还军灞上切勿贪恋奢靡的人,身上不仅仅有粗犷的外表和对峙项羽的勇气,粗中有细才是他的本质。
燕恒预想的嘲笑没有迎来,倒是樊哙顶盔掼甲的样子显得格外严肃,让他们有些不适应,很难想像这是那个总招呼他们吃狗肉的屠夫。
见到了城池,见到了熟悉的人,总算可以放心一些。
扶老携幼的赶路很苦,人一旦运动起来,粮食消耗直线上升,所以这一路基本就是一边走一边找吃的,野菜、生菌、飞禽、走兽、鱼虾……
这么听起来待遇不错,可是见到衣衫褴褛的饥民为了一口吃的发出野兽一样护食的嘶吼,虞周很难过。
粮草不足只是暂时的,那些民伕身上的习惯却是由来已久,谁吃得多谁吃得少谁先吃谁后吃……像极了大牢里的狱头按资排辈,让人咬牙之余不由心酸。
都是同病相怜的役夫,何至于此呢?只因多吃一口饭就能多一点活下去的希望。
大秦的律例把他们变成了底层,在这里,礼仪不在、公序不在、良俗不在甚至亲情不在,只留给这些人微弱的希望作为光明,却要用灰暗的手段去争夺。
虞周忽然明白为什么会有英布那样先受黥刑再封王的家伙了,这是个养蛊一样的过程,时间久了,即便没有刘邦项羽陈胜吴广,照样会有沉默中爆发的人愤起抗秦,到那时才是真的洪水滔天。
安置完饥民,虞周拒绝了樊哙给他安排的府邸,不战而走稍损军心,这个时候就该同吃同住安抚一番才对。
“虞小子,到底怎么回事啊?老樊还从没见你吃过亏咧,这次怎么无功而返了?”
还是那副兵不离手甲不离身的打扮,樊哙帮他们安营扎寨完了,才有空询问起来,从其他同伴的只言片语得知遇了强敌,他很好奇什么人能算计虞周。
“是墨家的人,背后可能更复杂,具体的是这么回事……”
……
樊哙听完没什么吃惊神色,也没对木一那样的家伙品头论足,他皱着眉头说道:“应对起来困难吗?要不求助田老头他们?”
“不用,我已经想好办法了,到你这里来就是为了脱去桎梏,也好甩开膀子干一回!”
樊哙担忧道:“你千万别逞强,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招呼,自己顶着可不是好办法!”
虞周有点不习惯樊胖现在的模样,点头道:“放心吧,我绝不会硬撑的,倒是你这一身怎么回事?以前穿戴盔甲就嫌气闷,怎么现在这么郑重其事了?”
“别提了,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打进了这曲阿城,一到夜里就睡不着觉,也不知道什么毛病。
后来俺发现,穿戴齐全反而睡得更香,所以啊,一直这个样子了……”
虞周太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因为他在镇守吴县城头的时候就这样,遭遇了相里业和秦墨之后也这样,心有重担浑身难安,是樊哙太紧张了而已,不过以他的粗线条不应该啊?
两人说着话,燕恒来了,一身浓烈的血腥气能把人熏个跟头,一坐下就咕咚咕咚往嘴里灌水,看他贪婪的模样,好像历经了沙漠久未喝水一般,配上那身气味,更像长眠之后刚刚醒来的吸血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