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辙撇了撇嘴,没说是也没说不是,继续往下说道:“依老夫看,有这块钜子令,你们墨家反会加速消亡,也许不出几十年,就再也没有墨客光明正大的到处行走。”
田襄子皱眉不悦道:“魏老何出此言?”
“那我问你,这块钜子令有何来由?”
“那是我等门人师祖墨子……”
“一派胡言,墨子一生四处奔波平息战乱,最多收过数百弟子传道授业,什么时候以此为名自建宗门了?那墨门第一位钜子分明是禽滑厘。”
田襄子不明所以:“这又有何区别?身为弟子不正该传承学说广布世人吗?”
“最大的区别便是,能否为君上所容!”
“这是何意?!”
眼看老头还不开窍,魏辙一拍脑门:“徒儿,你来给这位田老讲解一下。”
虞周施礼之后笑得很阳光,说出的话却有些刺骨:“家师的意思是,一个墨子或许能被天下接受,三百个同样想法的弟子可就令各国君主头疼了。
想打哪座城池,得考虑墨者的意见,想攻某个国家,也需要绕过墨者,因为你们的本事太大了,足以左右天下战局。
那么咱们想想看,长此以往,会不会有那个国家的君主心中不满呢?就比如放弃攻宋的楚惠王,他真的心甘情愿的接受鲁班失利吗?
好,三百个弟子尚且好说,可是钜子令一出,天下墨者皆为一家,试问又有哪一位君王不忌惮呢?
听闻墨家最兴盛的时候,各国大王想要兴兵还需与墨者辩论一番,这样的威势何异于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福祸之间的变化也就理所当然了。”
田襄子紧紧的皱着眉头,墨者本就是有大智慧之人,只是他们平时不考虑这些尔虞我诈的权谋之道,被魏辙师徒一点拨,各种没证实的想法涌现上来。
“田钜子,那么咱们继续往下想,身为大王积威甚重,却在战事上三番五次听命于他人,他们心生不满之后又会做什么?
好,小子心底有些阴暗——先贤孟胜的死真不是局吗?墨家三分真不是各国合力而为吗?从中得利最深的又是哪一国呢?”
旁边的鲁季脱口而出:“大秦!”
“没错,正是大秦,楚国因为杀死孟胜不得墨者人心,所以依旧留在大楚的多是隐逸之墨。
你们齐墨呢?确实有着得天独厚的条件,但是别忘了,齐国还有一个更大的学说圣地——稷下学宫,所以你们想要招收门徒恐怕要比其他地方更难一些吧?”
鲁季点头道:“确实如此,先祖当年也在稷下学宫好一番唇枪舌战。”
虞周心头灵犀一闪:“义不帝秦?”
“惭愧,鲁季有损先祖威名。”
还真是鲁仲连的后人?
还没等他多客套几句,沉思之后的田襄子说话了:“可现如今大秦已然统八荒扫六合,为何钜子令还是祸端?”
虞周心中轻叹,天真啊!
“田老只需打听一下秦墨最近的处境不就知道了?有句话叫做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秦皇本就是个刚愎自负之人,如何容许超出他控制的势力?现在是你们墨家,恐怕接下来便是儒家!”
“我们墨者从不求名利……”
“你知道,我知道,秦皇虽也知道,可他不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