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紫鹃听见屋里争吵,又听见说上茶,心中一跳,又听琴语道:“你是管着姑娘屋里茶水点心的,这会子倒说不是了?”
紫鹃听到这里,忙忙掀了帘子,道:“琴语姐姐,可是说今天给姑娘和二奶奶宝二爷上的茶?原是我见大家忙着,便沏了来的。可是有什么不妥的?”
听见是她上的茶,青芷只没好气道:“我竟是求着紫鹃姐姐少疼我些吧,便是再忙些,自个儿的差事,我也还知道做呢。”说完赌气摔了帘子出去,倒把紫鹃臊得满脸通红,只道:“必是有了什么不是,很不与青芷相干,姐姐只罚我吧。”琴语笑道:“哪里就说到罚了,不过是才刚换的茶姑娘不喜欢,我瞧见才问她几句。若是你换的便情有可原,你本是不知道的。哪晓得他这个暴炭脾气又上来,说这些有的没的,还要你多担待些了。”紫鹃忙道:“如此说来,更是我带累了他,倒要给他赔个不是才是。”琴语道:“何至于呢,同是伺候姑娘,为着姑娘高兴便好,你且不必管她,正经先帮我收拾了姑娘卧房罢。”
紫鹃应着,心中仍是忐忑,她想着宝玉惯常爱喝那茶,只记得黛玉也是喝的,如何又不喜欢了。如今弄出这事情来,却让人好生尴尬,一时拿定主意,等黛玉回来回来,必要好生圆了过去。
一时老太太屋里吃过了饭,黛玉便说要回来歇着,宝玉只不肯分开,又闹着送她回来,贾母便吩咐丫头婆子们多拿些灯笼送了宝玉黛玉过来。宝玉一路上与黛玉说话,到了院子还要跟着进去,只说与黛玉解闷,怕积了食不好。弦音行了礼:“宝二爷,姑娘闷了还有我们呢,这院子里大小六七个丫头,若是姑娘都伺候不好,越发该撵出去了。您只是不回去,要等过会子袭人姐姐亲自来找,可教我们如何当得起呢!”宝玉却是个听不出好赖的,弦音话落,他细想想却笑道:“你说的果然不错,只想不到你竟有这么些见识,不愧是跟了林妹妹来的。”
黛玉正欲说话,紫鹃已听到声音迎出来道:“是姑娘回来了,宝二爷也在,快到屋里来坐,小心外面冻着。”黛玉却只对宝玉道:“你请回吧,今儿我累了,改明儿闲了咱们再说话。”宝玉今儿一天总没得黛玉一句整话,此时听见如同得了圣旨,恋恋不舍的别了黛玉,才径自去了。
紫鹃心里如长了草,浑不知此刻黛玉如何想的。待进了屋子,紫鹃狠一狠心,只当着琴语弦音便道:“姑娘,今儿下午的茶喝着不好,是我沏了来的,还请姑娘罚我罢。”
弦音正替黛玉卸下首饰来,黛玉只对着镜子,道:“这是怎么说的?”
琴语忙道:“这事儿要怪我了。青芷本是管着茶水的,我见姑娘不爱喝,一瞧才知道沏的是这一个。因问了几句,却原来这茶是紫娟妹妹上的。她只怕罚了青芷,故此来跟姑娘请罪。”
黛玉淡淡道:“什么大事,也值当的。”只说散了,不肯再提。紫鹃心里仍是窝着疙瘩,生怕黛玉为着这事远了自己,后来瞧着事事也有用的,倒慢慢放下心来。
隔一日早起,宝玉不曾梳洗便要奔了黛玉处来。慌的袭人一把拉住道:“宝玉,这样大早,还不曾梳洗,你要往哪里去?”宝玉只道:“我去林妹妹院子,正好和她一道儿梳洗了便好。”袭人只不肯撒手,又道:“林姑娘行动爱恼的,万一说你个不尊重,又是三天五天的不理,你岂有好受的?”宝玉一听这话,倒真有些踌躇。偏晴雯一旁听见,冷笑道:“果然别人都是掐尖要强,行动爱恼的,只有袭人姑娘最是贤惠善解人意,二爷快听她罢。”袭人此时顾不上与她计较,只拉着宝玉,又道:“我们有什么不是,你只捡时候说罢,不赶紧伺候二爷,在这儿一口一个姑娘的,可是说谁呢?”晴雯却不怕她,只道:“人不知道,月钱可是现放着的。”又转了头看着宝玉道,“二爷有这功夫,倒不如快梳洗了,许能赶上和林姑娘一道儿去老太太屋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