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的那轮圆月不知何时竟已掩去了踪影,天光隐隐泛白,竟已是破晓时分。
一夜的风露让慕容凝的眉梢眼角都挂满了氤氲的水汽,她沉浸在回忆里,竟于凤凰街立了一个中宵。她的手中不知何时握住了一只小貔貅,色泽陈暗,碎痕密布,看上去丑陋而破败。年轻的女人却小心翼翼地将它捧在手心里,目光殷切的如同那是什么稀世珍宝一般。
再刻骨的伤痛,此刻回忆起来,也染上了一抹暖。那样炽热的情感,跳动的心脏啊,会熄灭吗?说要一生一世保护你的誓言,会实现吗?
无夜啊无夜,你现在哪里?一切可好?
我别无所求,只求你平安归来。
【第一节】
与此同时,北荒,布洛依城南,呼伦贝特草原。
“听说,今天是你们炎朝一个很盛大的节日,叫中秋节?听闻在这一天,不论有多忙碌,多遥远,都会赶回家里,赏月亮,吃月饼,阖家团圆……”莫达尔起先还说的津津有味,声音却渐渐低落了下去。
月亮的光辉轻轻洒在他们的身上,莫达尔低低喟叹,看上去十分的感伤。
“无论身处何方,头顶高悬的这轮明月,却始终如一。”慕容汐与他并肩而立,微微地仰着头,月光渡得一向清冷的她,也微微地散发了一丝暖意。
他和慕容汐的中间空了一些距离,她知道,那是为谁而留的。
“我弟弟他……从来没有提起过我吗?”一句话说的艰难晦涩,似是难以启齿,却又忍不住关心,短短几个字,仿若耗费了他全身的气力。
“没有。”慕容汐干脆地拒绝,像是完全没听出莫达尔话音里的期盼似的。
“我和他只有恩怨。”顿了顿,她还是难得地补充了。
莫达尔苦涩地笑了笑,他们都心知肚明,无论同谁,苏子易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再提起他的了。
他这样问,不知是为了让自己死心,还是自虐。
半晌,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在怀中一阵捣鼓,抽出了一管玉质骨笛,笛身在满月的清辉下流转着碧玉般的色泽,冷光潋滟,宛如远处晦暗欲雨的山色。
“这是莫达罕生前,哦!不……从前最爱的一支玉笛,他向来爱不释手,走到哪里揣到哪里。不仅仅因为这把笛子漂亮精致,还因为他自创了一支不知名的曲子,这曲子可以唤得他心爱的宝马‘玉骓’,可惜后来……”莫达尔轻柔地摩挲着那光滑玉润的笛身,眼神有些潮湿。
“玉骓便也就再也不知所踪,呼伦贝特草原一望无尽,没有人知道它去了哪里。”他眺望着一望无际的草原,表情哀戚。
见慕容汐并没有答话,他想了想,讨好般地问:“你会吹笛吗?”
“不会。”慕容汐兴趣泛泛地回绝。
“呃……我也不会……那这管笛子还是交给你吧,我珍藏了这么些年,揣着它似乎就像是莫达罕还在我的身边一样……既然,如今莫达罕还活着,我希望你能够帮我把它带给他,告诉他……”
慕容汐抬起头来,认真地望向他,他有些紧张地咽了口口水。
“告诉他……”他嗫嚅着。
“告诉他,我很想他。”最终他别开了慕容汐清澈如水的眼神,咬牙说道。
“好。”慕容汐接过玉笛,在手掌中漂亮地划出了一个半圆的弧度。那笛子做工确实十分细腻精巧,上好的玉质触感光滑而冰凉,竟惹得她不由自主地凑向了唇边。
笛声婉转响起,惹得莫达罕一惊。
天地空旷,微风拂过,初始时笛音悠扬啼啭,如喧啾百鸟鸣,如泣如诉。渐而转慢,笛声悠悠,如怨如慕。
莫达尔仿佛完全陷入了笛声之中,表情时而悲伤哀痛,时而迷蒙温柔。
那笛音仿佛有着难以言说的魔力,舞幽壑之潜蛟,泣孤舟之嫠妇。正缠绵婉转之间,一声清音长啸,忽见孤凤凰,跻攀封存不可上,失势一落千丈强。而后竟愈发凄凉,促杜工部潸然肠断,使喻成龙鬓发成霜。
一曲终了,莫达尔泪水滂滂,久久地回不过神来。
萧萧天际蓦然传来一声嘹亮马嘶,似乎是要划破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