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间怔了怔,在来扬州前,他浏览过与扬州有关的卷宗。
十二年前,扬州知府季贤贪污受贿,被下属江旬揭发。
因金额过大,父皇判季贤满门抄斩。
“我父亲并非扬州人士,而是从外地调来任职的。他两袖清风,何来受贿一说?!分明是江旬有意陷害!可天子有眼无珠,未经调查,就判我父亲满门抄斩!”云姬哭得痛彻心扉,“管家有一子一女,与我姐弟年纪相仿,便用他们的命,替了我们姐弟的命……”
“我们姐弟在市井间挣扎长大,为活命,为报仇,我从清清白白的官家小姐,沦落在这风尘之地!我弟弟饱读诗书,一心求取功名,以期将来能够为父亲翻案,可扬州官僚沆瀣一气,我弟弟没有背景,根本就踏不进那道朱门!”
她喘息着,眼眸中都是讽刺:“什么捞月坊,不过是江月楼耍的把戏!坊中香料用的是忘忧香,这香乃是能令人上瘾的,如此才能使来往客商不停地将金银珠宝捧来献上!而酒水之中,也投放了令人神志昏迷的药,再无趣的表演,在他们看来,也会觉得有趣!若是有见多识广的客人发现这些秘密,那么他的尸体就会出现在长河上。皇上,那夜您看不到吗?客人们的笑容如同木偶,哪里是真的高兴!”
见楚云间面无表情,她冷笑了声:“捞月坊收敛的金银财宝,一小部分被江旬拿走挥霍,其余皆都被运进国安寺中,也不知是要做什么!被江氏父子统治的扬州城,是吃人的扬州城!这就是我知道的全部,不管皇上信不信!”
楚云间凝视她良久,缓缓下了床,亲自将她扶起来,“朕知道了。朕会细细查明,绝不放过一个贪官,也不会让忠臣在九泉之下不得瞑目。”
云姬含泪谢过他。
外面响起了嘈杂声。
楚云间抬眸瞥向窗外,从这里可以清晰地看到对岸逐渐多起来的火把。
他清晰地意识到,危险正在靠近。
他从袖袋里取出一方月白锦帕,亲自为云姬擦拭掉眼泪,声音平静:“我会还你父亲和你们姐弟公道。”
云姬对上他那双温润似水的双眸,心跳莫名加速,连忙垂眸屈膝:“多谢皇上……”
喊杀声起。
一名粗犷的大汉手持火把站在岸上,冷声道:“捞月坊里的男人假冒皇帝,蒙骗咱们知府大人,幸得徐通判发现端倪,此人罪当问斩!来人,给我搜船!”
话音落地,夏侯铭立即撞开门奔进来:“皇上?!”
楚云间双眸危险地眯起:“咱们走!”
“楼下危险!”云姬连忙拦住二人,咬了咬朱唇,轻声道,“皇上若信我,可以走窗户。”
说着,一把拉过楚云间的手腕,带他奔到窗前,只见一根朱红绳索从窗台垂下,一直落进河水中。
“皇上、将军,顺着这根绳子悄悄滑进河里,莫要弄出声响。天黑得厉害,他们发现不了!”
夏侯铭迟疑地盯着她,楚云间却十分信任云姬,对他道:“你先走。”
夏侯铭立即应是,顺着绳索慢慢滑下去。
楚云间反握住云姬的手,雅致俊朗的面庞在月光下显得柔情似水:“一起走。”
话音落地,外面楼梯上就响起沉重而凌乱的脚步声。
云姬焦急地望了眼门外,将楚云间推到窗前,笑容虚弱却清丽出尘:“皇上您先下去,民女会跟上。”
楚云间不疑有他,一跃而出,左手握住绳索,迅速滑进水中。
刚进水里,就瞧见云姬拿剪刀剪断了绳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