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猛地便是一颤,她的心情已不知该用什么来形容。
冥冥之中怎么会有这种注定?顾小鱼心里除了惊,尽是喜:“居然在你手上……”
“恩,一直在我手上,一来蓉城就跟着我,十二年了,”江喻白道,淡笑着握住了她的手,俯身轻咬她耳朵,“乖宝宝,命中注定你得是我媳妇儿。”
当然是他的媳妇儿了。老余家的一对玉佩,居然阴差阳错地传到了他两手上。
你说这不是缘分?
这怎么不是缘分了?
命中注定了,她顾小鱼就得是他江喻白的媳妇儿!
两块玉佩握在手里,顾小鱼悸动得说不出话来。闻言,老余却是笑骂:“你可总算有媳妇儿了,我管不住你,我就不信你媳妇儿还管不住你?小鱼啊,你来给我评评理——”
“江喻白这小子真是个干警察的料。从我送小盼上大学,见他第一面我就看出来了。我家小盼学一个月也学不会的东西,这小子就在我笔记本上瞄了一眼,不到三个月的时间,他能举一反三出我学了三年的基本功。”
“一开始我是有私心。这毕竟是祖上传下来的东西,哪怕小盼再不争气,我也不能绕过小盼传给外人,”老余道,提及亡子余盼,口吻不可避免地沉重,再抬头,眸色却是灿然,“小鱼啊,你快给我评评理。一开始我确实有私心,但现在我家小盼已经没了,我膝下无子,祖宗的手艺也不能毁在我手里。”
“让他叫我声师父,我就教他我祖上传下来的足迹追踪术。别说我们蓉城,我这门手艺就是拿到全国也是相当吃香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他江喻白想学得很,我可是听说了,从本科到博士毕业,他的论文年年写的都是足迹追踪术的实际运用。我知道他悟性高,但我这祖上实践了几百年的东西,哪是他一个人十几年就能参透的?我说了,只要他叫我一声‘师父’,我把这门手艺全教给他。可他就是不肯叫师父。我把家里祖传的玉佩都送了,他还是不肯叫。小鱼你给我评评理,就是一声‘师父’真的有那么难吗?”
叫一声“师父”当然不难,江喻白也自然不是忘恩负义的薄情人。老余一开口,顾小鱼当下便会意,江喻白不肯叫,真不是一声“师父”的问题。
换了普通人无所谓,但江喻白不行,江爸爸的身份和地位摆在那里,江喻白沾染得越多,影响越不好。所以江喻白不能开这个口,哪怕有师徒之实,也绝不能有师徒之名。
不过他虽然不能开口,老余抛出的橄榄枝,顾小鱼却没理由不接。
“余叔叔,您救了我一命,我现在也改名字叫‘小鱼’了。虽然不是您那个‘余’,不过我这也念‘yu’,反正都是‘yu’,那怎么说也算得上是您半个女儿吧?”
强词夺理也好,众望所归也罢,顾小鱼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叫您一声‘师父’够资格吧?”
老余微微一怔,随即朗声大笑:“江喻白啊江喻白,你这臭小子,你看你这老婆多疼你!”
江喻白失笑:“那当然,我命里带的媳妇儿!”
“行,你叫我一声‘师父’也算数。”老余笑道,指了指角落里堆着的两箱笔记本,“喏,足迹追踪术的资料,送给我的小徒弟了。”
话是这么说,顾小鱼拿足迹追踪术的资料有什么用,还不就是送给江喻白的?
这官腔打得她破涕为笑:“谢谢师父……”
“不客气,徒弟结婚,我这当师父的送点东西应该的,”老余说。说来实在唏嘘,他沉声舒了口气,复而笑着牵起她的手,把她交到了江喻白的手上。
“臭小子,我早就告诉过你,要不是九八年遇上这小福星,我摸索着连破了两起跨国拐卖案,很是风光了一把,找回了点自信,我老余早就不干警察了。我要是转行走了,你江喻白没在我这偷师到那点足迹追踪术,没能破获那三起大案,你再努力十年,也不一定能有今天的成绩。”
“这是我的贵人,也是你的贵人。”老余道,“我把我这宝贝徒弟交给你,你就得照顾好了,一定要护她周全——不然丑话说前头,我可得找你麻烦的!”
“没问题。”江喻白信誓旦旦,斩钉截铁。
他答得倒是坦然,可顾小鱼一听这话,心头再度发酸,刚止住的眼泪忽然之间又决了堤。
当年的警察叔叔也是这么说的,拿着这块他家传的护身玉,警察叔叔就会保护她。别的地方他不好说,可只要在蓉城,警察叔叔一定护她周全。所以她大可不必迷惘和畏惧,放心大胆地往前走就好。第一条命来自于父母,第二条命却是她自己争取来的,所以她一定不能辜负自己,一定要比任何人都活得精彩……
往事一幕幕回放在脑海,几句话的功夫,顾小鱼竟又成了泪人。
从小到大,她一年也哭不上一回,这一哭,却像是要把二十多年欠下的都哭个够似得。顾妈妈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悉心安抚着:“都嫁人了是个大姑娘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似得,动辄就哭呢?”
“余警官您见笑了,”顾妈妈道,“事发之后宝宝她一直想找您。局里说您调职了,一直以来,我们也没能联系上您。太久不见,她太激动了。”
老余倒是坦然,丝毫不嫌弃她的窘样,反倒对她微笑:“是啊,都十几年不见了。之后上头把我调去了云南,代表蓉城支援打拐工作。机密任务,没有对外公开电话号码,我同事也不知道。有一年过年,我回蓉城倒是去找过你们,可听人说你们搬家了。这事也就不了了之。”
老余道,特别解释着:“这些年我在云南见多了拐卖儿童的案子,总结案件时也时常回想起,还是我这徒弟最聪明——那年她也才八岁吧?这小姑娘可了不得,年纪轻轻就能沉得住气,比我见识过得诸多成年人都要强,长大了一定有作为。我操心干什么?”
他压根就不操心,字里行间全是他最为真挚的信任。
当年将她从人贩子手里救出,他也是这般饱含信心地说着“信任”,警察叔叔信任她,信任她一定可以克服困境,走出阴霾,重获新生。
时隔十六年,他那毫无缘由却始终坚定的信任仍然叫她心里温暖得快要溢出光来。
“师父,我——”
顾小鱼急着开口,抽泣间一个不注意,鼻涕泡泡破鼻而出,轻盈地爆裂开来。邋遢得直叫在场均是一愣。
顾小鱼也是一愣,未说完的话戛然而止,脸上“刷”的一下红了个透。
关键时刻永远是妈妈最体贴。瞧她那鼻涕眼泪一把抓的窘况,顾妈妈柔声安抚着:“好了好了,别哭了。妈妈给你买了新衣服,你先上楼换衣服去。换好了,我们就出去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