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哥,我觉得我这次错了,我不该带菲菲来。我总想着柱子,却从没想过菲菲。菲菲是个好女孩,柱子是个穷苦命,我不应该老想着把他们拉在一起。”
“人啊,都各有命。不过菲菲这孩子真善良,你是不应该让她和我们这些土匪搅合在一起。我们的生活,哎……”
燕长生叹了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菲菲受惊吓的样子,我心里很不安,竟然有了一种不祥的感觉,就怕菲菲出事。以前,我不是这样的,我从来教徒弟,都是教他们怎么不害怕,现在倒好,自己就先怕起来了。希望这次菩萨能显灵,把菲菲安全地带回去。”
“你这是关心则乱。过去,生生死死看多了,身边的人一会这个没了,一会那个没了,人就麻木了。现在不一样,柱子和菲菲不是身边人啊,他们住在你心里最软弱的那一块!柱子啊,把你的记忆唤醒了,把你师父的魂又招回来了。所以,你就怕啊,一怕你就想的多,想多了就疑心生暗鬼。”
几天后,一则消息震动了整个盘河口,响水寨上的五十多个土匪在一夜之间被人杀光后,山上又新来了一伙土匪。
他们在山上竖起了一杆猩红的“李”字大旗,“李”字旗旁边还有一面杏黄旗,上面写着八个大字:“锄强扶弱,劫富济贫”。
八个大字并不只是做做样子,喊喊口号。
赵家沟为富不仁的赵老爷家被这伙土匪洗劫了。与普通的土匪不同的是,这伙土匪抢劫后不但没有立即逃窜,反而敲锣打鼓,把抢来的钱,当众分发了一半,又在苦哈哈们面前例数了赵老爷的罪恶之后,当众杀了他。护乡队赶去的时候,中了埋伏。本来就只有二三十人,一下被打死了一半。
赵家沟的老爷们都很害怕,但苦哈哈们都很高兴,他们把这支土匪叫做“义匪”,沟里有不少年轻人还跟着土匪们上了山,也做起了土匪。才几天功夫,山上的土匪就有了上百号人。
在回花城的路上,菲菲骑在马上一言未发,她一直在思考。
她不明白,这社会为什么会建立起这样奇怪的秩序,穷人和富人,都是人,仅仅是因为拥有金钱的数量不同,就要相互对立,相互仇视,就一定要把生命分出个高低贵贱,秩序井然来吗?
查姐姐她们所谓的锄强扶弱、杀富济贫,到底是对还是不对呢?除强的人自己不就是强者吗?富人都该杀吗?如果对,那查姐姐为什么又要对自己这么好呢?自己不也算是富人家的小姐吗?
查世凤也没有说过话,她一直在摸索着两块飞蝗石,那是菲菲送给她的。飞蝗石打磨的很精致,一块上面刻着梅花,一块上面刻着柳条,梅花石上有一个小小的查字,柳条石上有一个小小的邓字。
菲菲说,柱子舍不得用父亲的飞蝗石。所以,她一有空,就要照着柱子给她的飞蝗石做上两块,以后,留着给柱子用。上面的画都是她亲手刻的。
查世凤知道画的含义,她真心觉得如果这辈子,能有这样一个女人去照顾柱子、心疼柱子,那是她和柱子,不,是她们查家前世修来的福气。但是,做人不能这样自私。菲菲的世界和柱子世界,注定不是同一个世界。
她心疼柱子。但她知道这个世界的残忍,也知道一个人流浪在外,会是怎样的一种苦痛,而这种苦痛又会怎样地将一个人扭曲。
找到柱子也许要一年,也许要两年,被生活改变的柱子,菲菲能接受得了吗?
苦哈哈的生活,对菲菲来说,太残忍了。她应该为菲菲多想一想。
再回到花城的时候,她狠下心对菲菲说:“菲菲啊,你太娇气了。李世龙说得对,官和匪是两个世界的人,你以后不要再来卧虎山了。卧虎山不再欢迎你。还有柱子救你的事,就是碰巧了,你别想太多。”
她骑上马,甚至没有回头去看菲菲的表情。
她听见菲菲喊:“查姐姐。”
她硬着心,没有回头。
一骑绝尘,风声中传来的是隐隐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