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毓深吸一口气,“钟毓虽有苦衷,但情分不假,钟毓怕所求说给宗主大人,日后便未有伴在大人身侧的机会,才拖延至今。那夜宗主大人的意思,钟毓十分明白,日后也不将纠缠,落得徒劳。”
她几乎咬破自己柔嫩的嘴唇,红了眼眶,睫毛颤抖着,“既然宗主大人都晓得了,钟毓也不再隐瞒。钟毓有罪,与妖魔为伍,可还请宗主大人救出师父,钟毓已经失去大师兄,不愿再看师父那般模样,之后惩处定夺,随您吩咐。”
寂流辉淡淡道:“对错与否,毓姑娘扪心自定,未欠寂某任何,勿需此言。”
百里汐脑内转溜一圈,道:“钟毓仙子是空蝉大师的关门弟子?”
寂流辉点头。
“那怀湖地下水宫……里面关的是巴扎黑老前辈?”
寂流辉点头。
她默了一默,凌乱道:“所以,巴扎黑就是空蝉大师?”
寂流辉也没回答她了,目光望向洺竹,神色冷漠。
百里汐每每听见空蝉大师这个名字,脑海就会浮现一位超凡脱俗、慈悲为怀、空灵一切,光头白胡子的和尚形象,简直根深蒂固,决然非地下水宫里一口东北腔的抠脚大汉,差十万八千里。
如若钟毓仙子和洺竹小和尚说的都是些真的。百里汐心觉真听到一个劲爆炸裂的八卦,小时候佛仙门相中空蝉大师之名如雷贯耳,仅次天谶寺金袍祖师,只不过这些年来相传空蝉大师在闭关,一直未有动作和消息。
原来压根没闭关,跑到地下水宫里头种花,还被花迷去心智。
这事儿若是传出去,叫灵昆派脸面往哪里搁。
“寂流辉,你没见过空蝉大师?”毕竟空蝉大师与暮云真人师出同门,他可是暮云真人亲手带的弟子。
“灵昆派一心修仙,空蝉大师鲜少涉世,并未见过。”
百里汐心道:“人人都想要阎罗花,估摸这阎罗花不止返魂这唯一功效。”
这头洺竹望着青袍男人腰间白夜之剑,不惧反笑,摊手无辜道:“寂宗主您都亲自过来了,我哪里敢跑,以我的道行,在您剑下死个千回都是容易。”
他又对钟毓道,“你又为何愧疚,说与妖魔为伍,他堂堂寂宗主身边还不是站着个白首魔女么,这岂不是更冒天下大不为?”
百里汐道:“洺竹小兄弟,你这般嘴炮,会死的很快的。”
洺竹道:“我死了不可惜,只是想也来求一求寂宗主,愿不愿意帮这个忙?我一介妖魔作恶多端,你们不信也罢,但她的话你们也不信?寂月宗名门正派,心系天下苍生,这件灵昆派不得声张的大事,该不会见死不救吧?”
百里汐心里晓得以寂流辉的性子和身份,是不得不淌这趟浑水的。可她看洺竹那胸有成竹的笑容十分地想打他,上前一步到寂流辉面前道:“这事说来轻巧,一个天下苍生压过来救可随意拉人入伙?寂流辉帮你,又能有什么好处?”
洺竹道:“我一介小妖,确然给不了寂宗主什么。不过灵昆派的空蝉大师与暮云真人师出同门,炼制阎罗花是道中讳莫如深的大忌,此事败露出去,亦或他人潜进水宫,亦或空蝉大师失心疯魔在水宫中待不下去跑出来坑害百姓,灵昆派弟子寥寥扛不得灾祸,最后还不是由寂月宗出来收拾?江湖众口铄金,人心险恶,越是权高世家越是如履薄冰,一传十十传百,那些恶声,会不殃及寂月宗极好的名头?”
百里汐哼哼,“你这话意思,寂宗主还不得不帮了?”
小和尚笑了一笑,“寂宗主年纪轻轻就坐上宗主之位,这些事情,寂宗主思虑得必定比你我要长远。”
就他这张嘴巴讨厌。
洺竹小和尚这一字一句都说的在情在理,外人眼里灵昆派就是寂月宗一深山老林的分支,灵昆派如何,就是寂月宗如何。再则钟毓仙子出世,如今几大世家间流传着高洁清慧仙子的美名,仙子万一想不开,自己跑湖里救师父,人没出来,世人又要叹上一番,目光重新聚焦在怀湖中。
这横竖一看,都得再走一趟水宫。
百里汐可心里不舒坦,好像小和尚说什么寂流辉就得做什么似的,手痒痒想把他痛揍一顿,说揍就揍,她刚要发作,身边男人忽然伸出了手,修长的手指在空中轻轻一勾。
小和尚整个人飘起在空中,肉眼可见的灰色气流从他肩头流泻出来,聚集在寂流辉手中,渐渐形成一颗光球。
“你……你干什么!”洺竹从容神色终于消失,脸上挂不住,开始挣扎起来,细细冷汗渗出光亮脑门。
不过须臾,砰地一声,空中的小和尚变成一个小小灰色东西,跌落地面。百里汐走上前去一看,那灰东西毛茸茸的,先是缩成巴掌大小的一团,然后睁开了绿宝石一般的眼睛。
他抻抻短小圆乎的身子,舔舔爪子,甩甩尖耳朵。
“……狗?”
“是狼!”
小狼崽嗷呜呜气愤叫唤。
百里汐蹲下身,“坐下。”
狼崽小屁股啪地下去,尾巴摇来摇去。
百里汐伸出手掌,“握手。”
狼崽啪地把爪子搁上去了,爪垫肉呼呼的粉红色。
“果然是狗。”
“是狼啊!”
寂流辉瞥眼掌中悬浮的灰色光球,手指收拢掐灭了。钟毓在一边虚掩唇讶道:“宗主大人,您把他的妖力抽出来了?”
百里汐挠着小狼下巴毛乐得合不拢嘴,寂流辉立在旁侧等她逗弄爽了,开口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