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问李靖,不战又如何能退其兵?李靖的回答是,举府库之财退之。这让李世民大感意外,“朕真没有想到这话是从靖兄口中说出来的呀。”
李靖一脸惶恐:“是不是臣说错话了?”
李世民摇摇头:“不,你说了一句真话,但是这句话从今往后你不要再对任何人说。因为,你是大唐军队战无不胜的象征,朕必须替士兵们保住这面旗,否则军心就会动摇了。”
这番话让李靖心里又增添了许多感动。李世民嘱他快些把泾州的局面收拾好南下,他早一天南下,大唐的江山就多一份安全呀。从李世民期待的目光中,李靖看出了自己肩上担子的分量。
临走之前,李恪给李世民一个锦囊,说必要之时打开。
一队囚车正被押向刑场,引来许多百姓围观。囚车上押着四个犯人,长孙无忌骑在一匹战马上,常何跟在一旁,他已经如愿以偿地当上了五品武官,骑着一匹高头大马,比起从前的寒酸来,自不可同日而语。
长孙无忌看着第一辆囚车上的一个中年人,斜着眼道:“我说魏征呀,你不是一直撺掇隐太子杀皇上和我吗,哼,怎么样?现在隐太子已经凉了一个多月了,你呢?不还是落到我手里来了?”魏征闭着眼睛一言不发。长孙无忌接着说:“从前,是你劝隐太子要将我们斩尽杀绝,到头来,咱们看谁杀了谁。”魏征猛地睁眼:“呸,小人得志!”长孙无忌看一眼魏征:“待会儿刽子手把你脑袋剁下来看你嘴还硬不硬!”
“长孙无忌,你们这是要干什么?”长孙无忌一抬头,前面路口出现一小队风尘仆仆的人马,领头的正是李世民,尉迟敬德跟在一侧。长孙无忌连忙下马行礼:“皇上,您回来啦。魏征、王珪、韦挺、冯立这几个建成死党已经被臣拿住,眼下局面甚乱,臣怕夜长梦多,奏请皇上将他们立即处死,以震慑贼心不死的隐***羽。”
李世民“嗯”了一声,跳下马走到魏征跟前打量着他,从武德六年开始,这个人的名字已经在他心里出现过无数次了,见到本人却还是第一次。只见这魏征个子不高,身板清癯,着一身灰色的旧袍,神态甚是憔悴。
李世民问道:“魏征,你为什么要劝隐太子杀朕?”魏征语气淡淡地说:“因为你文韬武略远胜于太子,只有杀了你才能保住他。”李世民看着魏征,良久沉默不语,突然,他拔出剑来一剑劈下,人群中发出一阵惊呼,魏征闭上了眼睛。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惊讶地发现,那剑锋却没有落在自己头上,而是劈开了囚车。接着,李世民下令:“长孙无忌,把他们几个也放了。”长孙无忌脸上露出愕然的表情。李世民眼一瞪:“朕已经下旨,还用再说一遍吗?”长孙无忌满脸不悦对士兵们下令:“把他们都放了!”
魏征看着李世民问:“你这是做甚?不杀我了?”李世民和颜悦色地说:“朕为什么要杀你?你不过是在尽自己的职责!朕也需要你这样一个敢言的忠臣,你愿意出来帮助朕吗?朕这就任命你为谏议大夫。”魏征扬起头:“哼,你以为赦了我一条命,就可以夺走一个忠臣之志吗,用一顶官帽就可以让一个忠臣变节吗?你还是再找一辆囚车来,把我送到刑场上去吧!”
李世民叹了口气:“朕没有看错人,你走吧,朕不会为难你!”魏征等人面面相觑,不知所以然。李世民向自己的坐骑走去,走了几步,突然回过头来:“魏征,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重逢,朕有几句话相赠。你知道对旧主尽忠,却不知忠于天下,这是忠却不是大忠;知道守一个人的志节,却不知道为正饱受荼毒的亿万苍生做些益事,这是贤却不是大贤!阁下饱读圣人之书,却还是没明白,做忠臣易、做大忠臣难,做贤者易、做大贤者更难的道理,朕实在为你惋惜呀!”说完,李世民一拽缰绳要上马。
魏征一伸手:“你请留步。”李世民停下来看着魏征。魏征道:“如果,如果你一定要让我做这个谏议大夫,能答应我的第一条劝谏吗?”李世民眉毛一挑:“你说。”魏征一字一顿道:“改礼葬隐太子。”
在场所有人的面色都为之一变,大家的目光都落到李世民脸上。李世民手抚马背,低头沉思片刻,突然转过脸对长孙无忌道:“传朕旨令,追封建成为息王、元吉为海陵王!按礼制厚葬!”魏征、韦挺、王珪、冯立闻言面面相觑,一时热泪盈眶,一齐跪倒:“谢陛下隆恩!”李世民扶起魏征:“该说谢的是朕呀,只有礼葬隐太子,才能安天下百姓之心,全朕仁悌之义!你的这条劝谏,抵得上十万精兵呀!长孙无忌,你立即传诏,封魏征、韦挺为谏议大夫,王珪为黄门侍郎,冯立为左屯卫中郎将!”长孙无忌不情愿地应了声“是”。
接着,李世民又命魏征出京宣慰山东,稳定那里的局势,并给他一道手敕,山东二十州的大事魏征可临机独断!这更让魏征意外,他对李世民说:“你就不怕我去后扯起反帜来,那可是二十州呀!”李世民一笑:“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朕请玄成来辅佐朕,就绝不给你挂一个虚衔,怎么,二十州不嫌少吧?”魏征脸色庄重起来,看着李世民一揖跪倒:“臣领旨!”李世民扶起魏征,露出一脸激动:“有玄成相助,天下可安矣!”
说完他一回头,却见长孙无忌已经拂袖而去。
果然不出李世民所料,第二天夜里就传来了颉利前锋袭破武功的消息。武功在京畿之西,敌人到了那里,就称得上是兵临城下了。
接到警讯,李世民带着封德彝、长孙无忌、房玄龄、侯君集急急登上长安城头检查防务,一名小校挑灯在前引路。李世民边走边生气地对身边的臣子们道:“渭河以北各州县那么多官员都是干什么吃的,胡寇打到武功了,才来了个报信的人!”
房玄龄说道:“敌人走的是一条偷袭的路子,避开了所有城池,再说眼下朝廷甫经大乱,一些州官县令甚至还不知道新皇上是谁呢,有不少地方官吏根本就是建成余党,心里直盼着胡寇杀进长安替他们的主子报仇!没人报信也不奇怪。”
李世民看了长孙无忌一眼:“四面楚歌呀,可是今儿个还有人坚持杀了魏征等人,还嫌咱们的敌人不多吗?”
长孙无忌知道李世民是在说自己,争辩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