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她死了?”唐芫芫皱眉,下意识开始思索不对劲的地方。
黑姑娘分明说她爹抛妻弃女十多年再没出现,就算他知道自己有这么个女儿,又怎会知道被他丢在柳金城自生自灭的妻子已经死了呢?“你怎么知道琬、我娘死了?”
安刀神情微妙:“这……说来话长。”
“没事,我爱听。”唐芫芫眼巴巴作听众。
见她坚持,安刀勉为其难道:“老实说真不是阿爹不要你,实在是我走的时候不知道你娘肚子里还有你呀!要是早知道就——”
瞧他一脸义愤填膺,唐芫芫想的却是:“要是她肚子里没有我,你是不是就不会回去找她?”
安刀僵住,刹那的迟疑很明白地表达他的内心,于是唐芫芫奇迹地悟了:“原来你要崽不要娘。”
这句话直命要害,安刀默默别开尴尬脸,片刻才重新开口:“其实阿爹是有苦衷的……”
唐芫芫的眼神充满怀疑,看得安刀很牙疼,他深吸一口气:“我是近几年无意中得知原来琬娘给我生了个女儿,为此我还曾冒着生命危险潜入柳金城见过她,是她不同意我把你带走的!”
“因为你要崽不要娘么?”唐芫芫歪着脑袋又‘捅’了一刀。
安刀捂着被戳好几下的小心肝:“其实我也不是真的非要留下她只带你一个人走,只是你也知道你娘身体不好,那时候的她根本撑不住长途跋涉,我才提议说……”
提议说他先带女儿走,留琬娘在城里养病。
某种程度而言,安刀就是个直肠直肚的呆头鹅愣头青。十几年前的琬娘兴许还有几分姿色,熬到今时今日早已人老珠黄,加上病入膏肓脸色腊黄,安刀那一眼别提多嫌弃。他如今是部落首领,身边美人环伺,把女儿接走也罢,接个药罐子黄脸婆回去做什么?
归根到底就是个借口。
而某种程度而言,黑姑娘的火爆脾气和抵死无赖的性子像她娘。琬娘千盼万盼终于把安刀盼来了,结果他一句话摧毁了她十几年的盼想与希望,是谁都会恼的。
琬娘气得把偷偷溜进城的安刀告发到城主那里去。异族入城非同小可,当时安刀的小命差点栽在柳金城没法活着出来,好不容易逃回关外,两人的梁子就这么结大了。彼此之间的过往成了一笔孽障,安刀栽了一回再不敢贸然进城,琬娘心如死灰加剧病入膏肓,几乎临门一脚就要踏入鬼门关去。
这时安刀派了一个人进城。
“你还记得沙婆婆吗?”
唐芫芫下意识想问沙婆婆是谁,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是个顶包的冒牌货,立刻转晃脑为点头。安刀兀自陷入回忆:“沙婆婆是我的人,是我派她进城劝服你娘的。”
之所以琬娘临死前松口让黑姑娘去找她爹,正是因为安刀派了沙婆婆将她说服。
安刀逃回关外之后,琬娘一直赌着这口气不肯对女儿说实话,导致黑姑娘自始至终以为她娘仍旧痴心不悔临死还心心念念盼着他爹归来。正在这时沙婆婆出现了,她给琬娘分析利害,劝解她放下成见,为自己的亲生女儿未来着想。沙婆婆的一句话点醒了琬娘,一旦她死去,黑姑娘在这个世上将彻底无亲无物,女儿孤寡一人会否遭人欺负?她们家一贫如洗女儿将来日子过得可苦?这一切的一切,琬娘都给不了她帮助。
人死如灯灭,琬娘最后一刻想通了,千叮万嘱叫黑姑娘出城去找她爹,她知道这个世上唯有安刀能够好好照顾她们的女儿。
人赌一口气,活着也罢,死了这一切的冤孽也该烟消云散了。
“乖女儿,以后阿爹一定尽为人父之责任,好好照顾你的。”安刀满腔热血,激情昂扬。
看着他洋溢着满足与欣慰的笑颜,唐芫芫如鲠在喉。只怕他赌上一生都不会想到,因为这样一个决定,他真正的女儿冒着危险出城,没见到自己的亲爹之前就已经死了。
唐芫芫兀自消沉,那头埋尸完毕,安刀拍拍膝盖顺势把她捞起:“虽说被泰能那混账抢先一步,但总算没有白跑一趟!走,咱们这就回家!”
“咦——?!”唐芫芫撅着屁股努力挣扎:“不不不我还没有心理准备……”
“啥都不用准备。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的。”安刀态度不容拒绝,慈爱地摸摸她圆滚滚的小脑袋:“说起来你一定很想念沙婆婆吧?她要知道你来了一定很欢喜。”
这下唐芫芫彻底傻眼了:完了,熟人相见岂不妥妥穿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