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很狼狈的事,她怎么能说得那么愉快,那么悠闲?
他瞪着她搂住驴脖子的双臂,忽然觉得很碍眼:“干吗不打伞?看你身上都湿了。”
“没关系,”她眼波闪动,流淌着笑意,“我想试试淋雨的感觉。”
任性得像个小孩子!念头刚转,他立马鄙视自己,什么叫像,这嫩生生的小丫头本来就还是个孩子,看,一离人照顾就出问题了吧。
柳皈一有点抓狂:“淋雨会生病!”心里郁闷起来,他堂堂柳四公子居然莫名其妙地跑到这里,对一个小丫头殷殷嘱咐,就像……对了,就像老妈子嘱咐他一样。
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像老妈子?柳皈一被打击到了。
小姑娘却依旧笑得轻浅:“生病了好啊,我已经好多年没生过病了。”似乎想起了什么,她美丽的眼眸闪过一丝黯然,连笑容都变得恹恹的。
老妈子做就做了,好意居然还被拒绝,这丫头的脑袋是什么做的?柳皈一再次被打击,胸中火气腾地升上来,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驴子,心想都是你的错。
小黑驴得意地刨了刨腿,黑黑的脑袋示威似地往小姑娘怀里靠了靠。
是可忍孰不可忍!他一把拉过小姑娘,恶狠狠地笑道:“你的办法不管用,我有法子让这畜生跑起来。”
小姑娘疑惑地看了看他狰狞的表情。
说时迟,那时快,他飞起一脚,正中小黑驴屁股。小黑驴吃痛,惊叫一声,顿时四蹄撒欢,飞奔起来。
“小黑!”小姑娘跺了跺脚,飞身追去。
这身手!柳皈一呆了呆,敢情小丫头竟是会家子,瞧这轻盈的身法,轻功居然比他还好!连忙也追去。柳四公子难道还会跑输一头驴和一个小丫头?
事实证明,柳四公子的轻功真得回炉再造,一口气坚定地追了好几里路,别说驴,连根驴毛都没见到。天渐渐黑了下来,满目蜿蜒交叉的小河,无数几乎一模一样的青石板小桥,一手拿着小姑娘的油纸伞,柳四公子悲惨地发现,不但驴和小丫头找不到,而且——
他迷路了!
柳四公子又累又饿,过了无数小桥,绕了无数小路,也没找着回去的路,火气大得想找人揍一顿。
不过,人倒霉起来做什么都不会顺,天已全黑,雨更大了,路上别说人影,连鬼影都不见一个,于是柳四公子只好忍着气,饿着肚子继续抓瞎。
也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忽然挑出一个酒帘子,简陋的茅舍,温暖的灯火,隐隐有饭菜的香气飘出,柳皈一的眼睛亮了。
在饥寒交迫时,有什么比一间温暖的屋子,一碗喷香的米饭更重要?
柳皈一不寒,只怕一桶冰水也浇不灭此时他心中的火气,但他确实很饿,就差没眼冒绿光了,所以三步并作两步冲进了茅舍,还没来得及坐下,就一拍桌子叫道:“店家,把能吃的都拿上来。”
能吃得都拿上来了,柳皈一的眼珠子差点没瞪出眼眶。黄黄的糙米饭,皱巴巴的咸菜干,盐水煮花生,蜜汁豆腐干,还配了一壶江南常见的家酿米酒。
“这些东西能吃?”柳四公子不悦地挥了挥手,“知道你们店小,整不出什么好的,马马虎虎弄两斤牛肉,一只烧鸡也就罢了。”
马马虎虎也不成,店家为难地搓了搓手:“不好意思,客官,小店只是个小酒铺,卖不起那些东西。”
“什么?”柳皈一跳了起来,再怎么饥肠辘辘,他柳四公子也不至于沦落到吃这些东西吧,忍不住横眉竖目一声大吼,“这里没有,不会去别的地方找,本公子难道不给钱?”
估计那模样够狰狞,店家吓得一个哆嗦,一叠声地道:“好,好,小的这就去找。”一溜烟向门外奔去。还没来得及打开破柴门,一个轻快动听的声音传了进来:“小黑,这里有家店呢。”
不是吧,这样也能碰到?柳皈一呆了呆,动作却比思绪更快,抢到店家前面一把拉开了门。
站在门口的,可不是那不见踪影的一人一驴?
小姑娘不知从哪里找来一块油毡布,双手举着罩在了头顶,小毛驴乖顺地偎在她身边,看见他,示威似地从鼻子里喷了两口气。
切~这个畜生,还敢跟他较劲?柳皈一不屑地决定彻底忽视它,他要和一个畜生计较岂不等于把自己也降格为和畜生一个等级了,全然忘了是谁小气地在小黑驴屁股上踹了一脚。
“呵,是你呀。”小姑娘笑得灿烂,腾出一只手牵驴慢悠悠地进了屋。
店家这才反应过来,叫道:“姑娘,这驴不能进来。”
小姑娘不解:“不进来去哪里?外面雨那么大,小黑会淋坏的。”
“可是……”店家着急,还要再说,忽然发现柳皈一恶狠狠地对他瞪眼,剩下的话顿时堵在嗓子眼,一个字也蹦不出了。
小姑娘径直走到柳皈一坐的那桌,看了看桌上的菜:“原来你已经点好菜了。”
柳皈一干笑:“你怎么也才吃饭?”
小姑娘摸了摸小黑的脑袋:“我才把小黑哄得听话呢。”小毛驴亲热地在她手心蹭了蹭。
她的怀柔政策居然见效了?可是居然为了这只畜生饿肚子。柳皈一深呼吸两下,再次提醒自己不要和一只畜生计较,一把抓过店家,“你想吃什么,跟他说好了,他会帮你去弄。”
不是吧,店家哭丧着脸,一个大爷已经伺候不过来了,再看这小丫头,一身衣虽半湿,依旧华灿灿地晃眼,一举一动,那叫一个气质,把他看得一愣一愣的,她吃的东西,不知会翻出什么花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