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布满了血肉荆棘的路上前进着,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不曾想过退缩。
最终他攀上了顶峰,站在至高之处不胜凄寒。
从今后,他便什么都没有了。得必有失,从他求了那顶帝冠之后,便再没有权力去求其他了。
他要娶很多个他不认识,不喜欢的女子,他要周旋于一群心思各异的男女之中,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更不会有爱人。
他不是他的父亲,没有那么好的运气。
他的江山风雨飘摇,或许哪一阵风大了些,便被吹散了。
他有些怔忡间,肩上突然微微一沉。
沈遥华将两人椅子拖到一起,将自己的小脑袋轻轻靠在了他的肩上。
她似是犯困似的打了个呵欠,在他肩头轻轻磨蹭了蹭,有些含糊的说道:“你是不是有好多事要做啊?”
“还好,你若是困了的话内室有榻,进去睡吧。”
他揉了揉她的发,心里蓦的柔软起来。
他忆起在婵娟湖底时,两人被困在一方小小石台上时的情景。
那时她还小,不满十二,傻乎乎的什么都不懂,什么也不会,胆子却大。
那时他正怀着一往无前的激愤,舍生忘死要为自己的今天开辟一条道路。
他连累了她,连累了老神婆和游魂,差点就一同葬身于婵娟湖底。
那时那个小小的、傻傻的,有双乌黑明亮大眼的小姑娘也曾这般倚着他,依赖他,信赖他,从不觉得他欠了她,也不会向他讨要任何的回报。
他曾想过要给她富贵荣华,安定一世的。
譬如说封她个公主,让她陪在他身边,当他累了倦了的时候,有那么一个地方,有那么一个人会对他露出毫无心机的温暖明媚的笑。
其实还有更亲密的方式,也是他最向往的生活。
那便是他父母的生活。
一个是帝王,一个始终没有妃位,沈竹息至始至终都只是帝王妻,唯一的妻。
她既可以陪伴心爱的男人征战沙场,也可以为他筑下了一片远离尘嚣的美好。
那间小院,他重新修葺过了,尽量保留着从前的模样。
可是他看到熟悉的景色却再也看不到熟悉的人时,他又一把火烧那间小院。
那一刻他明白了,能够让人刻骨铭心的不是花草树木,不是亭台楼阁,而是赋予它们灵魂的那个人。
他最敬重、最孺慕的两个人都不在了,那园中的一切便都死了。
在他盯着慢慢被火光吞噬的小院时,他想着自己不知有没有那个幸运,能碰到一个能让他帝王之途不在荒凉之人。
在那时,他莫明想到沈遥华的笑,随后他便也笑了。
沈遥华不会像沈竹息一般可明烈可柔婉,可战场杀敌,可垂首弄花。
她心软,不敢杀人,她心粗,不会摆弄花草,应该也不会成为一个贤妻良母。
如果她有了孩子,她一定白天领着孩子上树下河,晚上领着孩子去捉鬼撵妖。
她自己就是个孩子,再多几个孩子可能会有点闹,不过细想一想,也没什么不好。
他对未来刚刚浮起一个朦胧的画面,凤家便来人了,言家、孙家、何家……那些对他助益颇多的人都来了……
那些朦胧像一阵风,转眼便散了。
他没有玄华帝的魄力,也不能重蹈覆辙。
便是昔年铁桶似的江山都会一朝倾倒,何况如今的风雨飘摇。
他不但要娶了那些女子,还要对她们礼遇有加,居中调和,牢牢将那些不稳固的东西抓在手中。
所以,他不能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