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在虎贲村相见的时候,包文正不过是寻常的粗布书生长袍,浓眉大眼更是谈不上俊郎,因敦厚守礼与那黄大鹏有云泥之别,又有灰狼山狩猎之时的孤身挡野熊,将自家托上了马匹,这才引得吕三娘芳心暗寄。
如今半载之后,包文正已然是与之前判若两人,身上再无旧时敦厚略带迂腐的夫子气息,那凝望窗外夜色沉思的身形,更是在温文尔雅的气质中流露出沉着淡定。
若是说昔日的包文正只是一个少年郎,那么今日较之青年才俊也是不遑多让了。
“夫君。”吕三娘面露羞意的轻声道:“嬷嬷自言适才失礼,请夫君前去一同落座。”
孙薇薇碎步走了过来,搀扶着包文正的衣袖娇声道:“夫君,嬷嬷教导薇薇多年,适才情急之下失礼,夫君莫要气恼,一同前去落座可好?”
吕三娘瞧见孙薇薇不知廉耻的拉着自家夫君的衣袖,心面如寒霜怒声道:“师姐欺我太甚,众目睽睽之下与我夫君拉拉扯扯,莫不是武功高强便可不要脸皮?”
孙薇薇身形一顿,面如霜露的冷声说道:“师妹此言差矣,夫君与我已有婚约,师妹自家不苦练武功,倒是责怪师姐武功高强,岂非荒谬!”
“师姐得获九幽心经武功大进,师妹倒是要道喜了!”吕三娘冷哼一声接着柔声说道:“孙伯父九泉之下,想必也瞑目了!”
这一句冷嘲热讽,分明是指责孙薇薇满门被魔教灭杀,这才得保九幽心经不失,如今不思报仇雪恨,反而依仗武功抢夺别人的夫君,岂不是令天王庄亡人齿冷。
“师姐我已然安葬家人,使他们入土为安,便是日后报仇时功力不逮死于魔教之手,也必不使天王庄及我夫君蒙羞。”孙薇薇心中气恼,言辞渐尖锐起来。
这一句也是针锋相对,指责孙薇薇枉为三媒六聘,弃文正父亲的尸身于不顾,任由停放在保安镇义庄内数月。
包文正闻言之下,不由再次想起当日樵山之中运转胎光,看到父亲大人的尸身中驱虫翻滚,见这二女言辞已然开始涉及自家父亲,顿时颇为不悦的抽出手臂,冷哼一声径自朝七星赶月针赵嬷嬷的桌案走去。
吕三娘和孙薇薇对视了一眼,均是瞧见了对方的冷意,见包文正径自朝赵嬷嬷的桌案走去,也不再相互讥讽,紧跟着都了上前。
姬青莲心中大感称奇,这二女在赵嬷嬷的调教下果然是才情过人,便是在绣阁总阁之中也是出类拔萃的绣女,却为何对那谈不上俊郎的少年,能有如此的爱慕,不惜同门姐妹之情也要相争。
既然谈不上俊郎,又能引得二女如此相争,必然是气魄过人且胸有韬略,如此说来倒是与南宫宇口中的“亦师亦友”相吻合了。
姬青莲心中存了几分计较后淡然一笑,折腰身入微步,朝赵嬷嬷的桌案走了过去。
赵嬷嬷耳闻自家的两个绣女又在厅堂中争吵,也是头疼不已,眼见那白袍少年郎径自前来,身后紧随着孙薇薇和吕三娘,不由得暗自摇头神伤不已。
这两个兰心蕙质和秀外慧中的大名府绣阁绣女,金针绣女孙薇薇和银针绣女吕三娘怎会如此迷恋这少年,非但不顾及同门师姐妹的情谊,如今连女儿家的矜持也不要了,口出恶言针锋相对。
赵嬷嬷满脸慈祥的微笑,对走进轻纱的包文正说到:“适才老身情急失态,小哥莫怪!”
“赵前辈感同身受,故此才会举仗责打,包某年幼不当得前辈之言,叫在下的姓名便好。”包文正手握折扇,抱拳施礼暗有所指的说道。
赵秀芳闻言不由得一愣,若是这少年郎只是说“感同身受”,还可道言辞欠妥,但是适才举杖欲打的时候,这少年郎分明说出了自家昔年的名号”七星赶月针赵秀芳“,近十年未曾在江湖中走动,莫非这少年郎听说过自家昔年的事情。
赵秀芳三十多年前就已是绣阁中的真传弟子,容貌和才情在真传弟子中也是翘楚,得绣阁长老的悉心调教,有望接掌绣阁的阁主。
当时奉师门之命,随同师傅与师姐杨凤霞前往上京罗杰罗大将军府中祝寿,这罗杰驰骋疆场二十多年保家卫国未曾一败,声名赫赫官拜镇国大将军,虽然是年逾古稀但是受人敬仰。
这一去便是惹下了不少的事端,这罗杰大将军有一子名为罗震,不但是学富五车才华横溢,更是随其父在疆场立下了赫赫战功,不过几日的功夫赵秀芳和师姐杨凤霞便以心中爱慕不已,随着罗震游遍京城繁华后,这才依依不舍的随师尊离别了上京。
待二人修为渐长,到上京的绣阁中领取监察弟子的职责后,与罗震再行接触后矛盾渐升,最后闹得姐妹情淡几欲反目成仇的地步,二人便商议比武较高低,败者从此不见罗震。
二人本是同一师傅所传,内力修为不相伯仲,正所谓拳脚无眼,打出了真火的师姐妹,最终两败俱伤几近奄奄一息,虽经师尊的内力通脉,但自此经脉受损功力跌落,本已是打通了的任督二脉再次郁结,自此失去了真传弟子的身份。
二人精心调养之际,突闻噩耗传来,罗震疆场迎敌之际误中埋伏上身亡。
二人自是悲惋之余,昔日的矛盾也是渐消,最终赵秀芳来到了大名府绣阁中做了管事,杨凤霞到了济州府绣阁做了管事。
这一桩旧事,除了绣阁中的老姐妹,倒是无人知晓。
可是为何这少年言辞之中,却似乎知道这一桩陈年旧事。
毕竟已经是几十年前的旧事了,赵嬷嬷如今已是花甲之年,自是不甚在意。
见孙薇薇和吕三娘身后,姬青莲也走转了过来,于是便起身请众人落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