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父母的爱是深藏不露的,不到自己做父母的时候根本就看不出来。很早以前,沈菱凤就不想要一个孩子,等到真的有了才觉得这一切都是可以改变的。
“过不了多久,我就可以摸到你了。”沈菱凤笑着摸了摸小腹,紧接着深深吸了两口气,才将自己的情绪安抚下来。她要再一次告诉自己,之所以对曾献羽的关注多了些,就是因为腹中这个孩子。如果不是她的话,大可以不去管曾献羽如何。
曾献羽从沈鼎玢或者是沈菱凤这里得不到任何暗示,穷尽一夜的心思,才把第二天见到皇帝需要陈奏的奏本写完,怎么不让那些老练而刁钻的老臣不清看自己,又怎么让皇帝对自己另眼相看,是他最需要做的事情。至于这场战事,冲锋陷阵的人不是他曾献羽。
“臣曾献羽参见皇上,吾皇万岁。”曾献羽是第一个在御书房见到皇帝的人,一夜未眠的人丝毫倦意都没有。一夜之间需要想的事情太多,多到没时间去想是不是需要睡觉。
“折子朕看了。”皇帝在书案后端坐,夜间收到边疆六百里告急的军报,实在让人心烦。本来好好的一顿晚膳也没有吃完,索然无味的人多了好几分脾气。不过接下来又接到曾献羽的折子,不得不承认在短短半年之内,曾献羽的确比刚从便将回来的时候成熟多了:“难为你一夜之中想得如此周全,不愧是相府东床佳婿。”
“臣不敢当。”曾献羽心底涌起一丝不平,明明是他自己想出来的东西,最后的荣耀却要归结到沈鼎玢头上,已经不问世事的前朝宰相还有这份殊荣,是皇帝有意抬举他,还是自己在皇帝眼里根本就不具备这份才能,所以就算是好的东西也应该给了别人?
“你想得很周到,只是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前次的事情还未了结。宜王在前线给朕的折子,也说到这件事。正在为这件事心焦,兵者朝中大事,同时两下出兵必然与国不利。”皇帝对宜王的心病不是一天两天。要不是宜王一心逍遥自在,这个皇帝之尊也应该是他的。
疑忌之心只要是帝王都会有,皇帝根本就不能例外。何况宜王本人在诸多大臣心里,一直都是帝位的最佳人选:谦和大度,文治武功都比他这个做弟弟的来得出色。
唯一一点,不爱江山爱美人。而这个美人最后居然也没有归他,反倒是跟了曾献羽。大概在宜王心里,这才是最叫人失落的地方。
“是,皇上说得甚是。是臣顾虑不周,一心只是想着要驱除来寇。没想到宜王尚在边疆御敌。”曾献羽自忖自己跟宜王的梁子才是结下了,就是因为他,那个宜王的存在,让沈菱凤根本就不肯用正眼来看人。在沈菱凤心里,宜王才是她的夫婿。
哪怕是跟他成婚以后。都不会有片刻忘怀。不少朝臣心中,大概都在笑话他曾献羽,纵然有了个才貌双全的夫人,只是这个夫人的心思没有一刻是属于她的。一直都是他自己在这里自不量力。
“各有各的见解就很好。”皇帝面上一副雍容大度的笑容,他正是需要他们的各抒己见才能更好地做一个掌权者,平衡所有人的利益除了皇帝没有第二个。他要让这些人知道,他们的生死都在他手里。只有他才是最后的仲裁者你们再有本事,再有见解又如何。生死一线都是他在掌握,连自己的生死都不能左右,为人臣子就应该知道什么叫君为臣纲,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
“臣不敢居功。”曾献羽唯唯诺诺地答应着,皇帝的话并不好听。一个是他亲哥哥。一个是臣子,向着谁是皇帝的事情:“王爷见解胜于臣十倍不止,臣怎敢跟王爷相提并论。”
“不是要你跟宜王相互谦让的时候。”皇帝被他的颂圣恭维得很受用:“这件事等会朕召见他们的时候再问问,毕竟不是一件小事。你的见解比他们都要稳重,不失为上策。这一晚上值宿。甚是辛苦。朝会的话,就免了。先回去歇着,午后到朕书房来,朕再跟你商量一下这件事。”
“是,微臣告退。”曾献羽倒退着出了御书房,精心构撰了一整夜的奏对终于派上了用场,而且还让皇帝很受用,这才是他要达到的目的。谁说武将就不懂得君前奏对,难道武将就是那些人心中的武夫,出了带兵打仗以外简直就是一无是处的废人?
皇帝翻开曾献羽的奏本又看了一遍,这会是曾献羽一人完成的?他对于此事一向不甚精通,偏偏家中有两个甚为精通的人。沈菱凤自不待说,那简直是就个人精。还有一棵轻易不露真容的大树,沈鼎玢。得知自己继承皇位以后,这位执掌相印数十年的宰相挂职还乡。固然是为了给后人留饭,焉知不是担心他自己的后来如何。
毕竟他们之间的恩恩怨怨远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够说清楚的,最近这些时候有人传说沈鼎玢到京城来看女儿了。如果是的话,那么曾献羽这封很是得体的奏本,是不是出自这位前朝宰相的授意?倘或真是出自他的授意,对于江山社稷和朝局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毕竟他的顾虑是周全的,甚至可以说是有百益而无一害。
这么多好处却又让皇帝怅然若失:一个远离朝局安于山野的老头子,能够洞若观火到这般程度,是不是说朝中匮乏无人。身为帝王,不能为国抡才,多少有些寒心。
手指在奏本上重重画下几道印迹,内奏事处的大臣是可以看懂这个印记的意思,知道该怎么处置这件事。皇帝不想被人看扁,少年天子心思老成持重,才是他最需要的东西。同时也希望别人能够更深的明白,这个皇帝不好糊弄,休想从他手底得到任何可以钻过去的空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