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拉怀疑洛基第二次到来是不是计算好了时间。半个小时前复仇者全体出动,连科尔森和希尔都离开了基地，海拉坐在房间里正在听贾维斯用他拿优雅的腔调念着育婴指南,然后房间门被突然推开了。

在洛基推门而入的时候,贾维斯的声音戛然而止。海拉茫然地抬起头，看到她的父亲穿着一身裁剪得体的西装，脖子上还挂着绿色的围巾，看起来比斯塔克还像是个有钱的中庭人。

“……洛基先生。”

人工智能管家犹豫了很久，才开口示意。

这换来洛基警惕的驻足，看到父亲眼中的惊诧之色，海拉笑出声来。看来贾维斯的逻辑回路已经优秀到能够辨认敌人的来意了。

不过邪神的见识远比他那不谙世事的女儿渊博，洛基环视房间一圈，干净且舒适的布置让他的戒备稍稍放下半分，但当察觉房间中再明显不过的另外一个男人存在的痕迹时，那张英俊的脸上又有强烈的厌恶闪过。

海拉知道他注定不会接收史蒂夫，不过女神也不介意，她指了指沙发，开口：“爸爸，坐。”

看到她这幅女主人的模样，邪神扬了扬眉，不过他并没有多说话，挥了挥手，床边的椅子便无声地滑到他身边。

“你已经适应了中庭的生活。”

真稀罕，他竟然会用这么平静的语气对自己说话。要知道自打她被父亲强行从自己的宫殿带到中庭以来，洛基的声调中饱含着的不是愤怒就是讥讽，她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听到父亲这样的语气了。

洛基坐在椅子上，离得海拉很远。这让女神有点失落，可她毕竟不是个孩子了。

“不，或许还没有。”她摇了摇头，可碧绿色的眼睛里尽是希望与期待，“是他们把我保护得很好。”

这样的话让洛基皱起眉头，他看起来想辩驳什么，但终究是闭了上了嘴。

“……你不会真正的融入这里，你自己知道。”

“我知道，爸爸。”

“你知道？你知道那个男人的寿命不过百年，就算他命大，没有死于战争。当皱纹爬到他脸上时，当他白发苍苍时，当他寿终正寝时，时间都不会在你，以及你那将要诞生的孩子身上留下印记。”

说到这里时，洛基放在膝盖上的手挪到了手杖之上。他有意无意地摩挲着冰冷金属的外表，海拉知道父亲在不高兴时会这么做。

“我不建议你把孩子生下来，海拉。”邪神的语气从来没这么严肃过，“孩子只会加深你们的牵绊，他死了一次，你表现得就像是世界崩塌了一样。如果他真的死亡呢？”

“我——”

“——他影响了你，他使得死亡女神再也不能公正得对待死亡。”

父亲的话是如此残忍，海拉本能地想开口反驳，可是她张开嘴，就像一条要窒息的鱼，发不出任何声音。

洛基说得没错，史蒂夫影响了她。

现在海拉会同情生命，会保护生命，甚至还孕育着一个生命。

这并不是死亡女神应该做的。

一旦她以众生的角度理解死亡，那么她便再也不能像往常一样冷静地踏入自己的国土。

“可是……难道我就没有资格去爱吗。”

说出这句话时，海拉的眼中沾满了悲恸。她用那副可怜的表情看向洛基，后者闭上了眼。

邪神面对的是自己的女儿，纵然他知道自己已走向不可回头的深渊之中。但他仍旧像天底下所有的父亲一样，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平安地度过一生。

他的儿子们已经因为他们骇人的外表和残忍的天赋而失去了这个资格，他所有的希望都集中在这个唯一一个外貌秀丽，性格天真的孩子身上了。

她的话让洛基露出不忍的色彩。

“我不阻拦你，是因为人类的生命短暂。”洛基的声音中禁不住染上苍凉，“我以为他死了，你难过之后便会离开这儿，时间会帮你抹去他的记忆。”

可他却忽略了一点，海拉，死亡女神，是最像他的孩子。这所谓的“像”，并不仅仅局限于发色和瞳色。

还有那一旦认定，便是万劫不复也不会动摇的偏执。

“但是你竟然从破碎的时空中带了一个胎儿回来。洛基之女，海姆冥界的王者，我仍旧是那句话——”

说到最后时，父亲的声音低了下去，这让海拉想起过去，她还在仙宫的时候。那个时候只要父亲有空，他总会用这样的声线与自己说话，直到她陷入美梦之中。

“——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后悔什么？海拉从没有后悔，她知道父亲是出于好意才这么说的。可是自打她知道自己有孕以来，海拉的心中便只有欣喜。

死亡女神将自己纤细苍白的手掌放到了小腹处。

“不，我不后悔。”

想到史蒂夫在得知自己怀孕后，他那俊朗的面庞之上狂喜的表情，和湛蓝色的眼睛中雀跃的希望，海拉的心情就更坚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