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湘怀疑,这样的他已经没有力气开车了。
果然,将猪崽放进后备箱后,他扶着车子喘了好久的气,才有了一点力气,又蹒跚着走向驾驶座。
他吃力打开车门,坐了上去,又是一阵喘气。
罗湘追上去问,“你还能开车吗?”
“当然,开不了了。”
虞歧野沙哑着嗓子。
罗湘盯着方向盘——可惜她不会开车,不然......
“你自己回去吧。”
虞歧野坐在驾驶座上,大半个身子靠上了方向盘,语气虚弱得,让罗湘再一次对他升起了同情之心。
她摇摇头,再一次提醒自己,他不是善类,是个死变态啊!
既然他肯放自己走,那当然是赶紧走。
她往前走了几步,虞歧野忽然又喊住了她,“罗湘。”
声音中气十足。
罗湘回头,以为他已经恢复了,所以有些生气地回身问他,“你又想出什么歪主意了?”
但她看见的,仍是他那张苍白皱皮的脸。
她的心猛地往下咯噔了一下。
虞歧野说:“我的时间不多了。”
交代遗言?
配着他这张苍老的脸,仿佛还真是那么一回事儿。
罗湘问:“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我的学校,又突然变老?”
虞歧野咳嗽了一声,“我的时间不多了。”
......
这个人可能真的快交代遗言了。
罗湘往前蹭了一步,想到他做过的种种恶事,终是没有再起怜悯之心,骑上自行车,快速离开了这里。
***
从见到虞歧野忽然变老开始,罗湘就知道,今天肯定还会出别的事情。
果然,她骑自行车回了旧楼,才进门,就见王姨站在门口。
她安静地看着她,一言不发,罗湘想问她怎么了,但看她一脸呆滞,还是闭了嘴。
她停好自行车,走进门去,见旧楼外熙熙攘攘的,到处是人。
几乎所有从前喜欢躲在家里的租户,都出来了。
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大家都知道王姨已经死了?
准备给她举办丧礼,庆祝大伙儿都不必再交租了?
罗湘走到人挤在一起的地方,拍了拍一个人的肩膀,“出什么事情了?”
“收租啊。”这个人丧气地说。
罗湘一愣,这王姨都死了,谁来收租啊?
她再往前一走,里头蹲着准备收租的人,居然是一个瘦干的男人。
看他猴子一样的脸,罗湘总算是认出了他是谁。
王姨儿子。
他长得还有点像王姨老公。
王姨儿子见了罗湘,也猛地向前一冲,整个人都站起来,向罗湘伸出一只干枯的手,“收租呢!钱带了没有?!”
罗湘摇头,“没有,我没钱。”
“又他妈是这么一句!”
他当即甩着手里的木棍要砸过来,罗湘往后退了一步,这一棍子,没砸到她,倒是结结实实地砸到了王姨身上。
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冲过来的。
她浑身的白骨都被这一棍子砸碎了,罗湘低头,听到她碎了一半的颅骨,仍贴着地面念念叨叨,“儿啊,咱不能再这样了。咱要改邪归正啊,改邪归正。”
罗湘看凶神恶煞的王姨儿子,王姨儿子则拧着眉毛,报以一个凶恶的眼神。
改你头的邪,归你头的正。
她往后退一步,躲到了人群外,省得他再砸到自己。
王姨儿子这回来,显然是有预谋的,他见一群穷租户嚅嗫着一分钱也拿不出来,竟叫他们排队等候,一个个带他去他们屋子里搜罗值钱的东西。
哪怕是一只破旧的电视机也好。
这些租户们住在这里,大多是因为没能力所以穷,还有的是身体不好所有穷,自然没有力气跟王姨儿子抗衡。
罗湘也只能站在屋外,面如菜色。
她想到自己的屋子,感觉自己好不容易攒起来的那点钱,又得被人劫走了。
感叹自己赚到的钱总是磨难多多的同时,她低头,看白骨碎了一地的王姨。
碎了白骨的她,彻底成了透明的鬼魂状。
她低着头,蜷着身子,从膝盖处发出阵阵凄惨的哭泣。
罗湘很想捂住自己的耳朵,因为她的哭声实在太过凄凉,凄凉得见识多了鬼魂的她,也有些难以接受。
但她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向前走了几步,轻声喊她,“王姨......”
王姨仍在哭泣。
罗湘低声说:“你知道......你已经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