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抹身影一转眼就要在眼前消失。
夏叶瑾突然回过神来了一般,一把抓住付清竺的衣袖,死死抓着,几乎是不断句的迅速说道,“付清竺你不要去了行不行反正历史上仇士良最终都是会败给李德裕你就别管那么多,随便找个地方隐姓埋名也好外出游历也好总之不要去了好不好?!”
付清竺没有挣脱,有着她抓着,等她稍微放松了些才用另外一只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语调柔和,轻声安慰,“夏叶瑾你傻不傻,既然仇士良最终会败,那就更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有重逢自然也会有分离,我想这一点你应该比我更有体会……”
几个荷锄的晚归农人朝这边走来,斜阳西下,最后一抹余晖也消失在了河面的波光里。
夏叶瑾没有再说话,但却也没有松手,两个人就这样安静地站着。
如果生离死别还能够说些言不由衷的祝福和告别,他们分开的场景却连一句再见也说不出口。
因为无论是生离还是死别都会有个尽头,而他们之间的相遇离开却好似永远望不到边,一次又一次,相遇,然后分开,像是陷入了一个永无止境的恶性循环里,永世都不能安宁。
雀鸟归巢,天暮灰暗,帷幕落下,万籁开始物归原位。
白马河边,两个人依旧静静站着。
付清竺用力拍了拍夏叶瑾的胳臂,声音如常听不出其它情绪,“好了,夏叶瑾,差不多了。再不走的话天就黑了。”
夏叶瑾却固执地不肯松手,好像只要这样两个人就不用分开,付清竺就不用去送死。
付清竺有些无奈的感觉拽着自己衣袖的力道越来越大,他叹了口气,旋即又笑起来,努力用一种无所谓轻松的语气,“夏叶瑾你几岁了啊还这么粘人,都说了我不会有事了。如果害怕我爽约了最多下次再见面的时候,你直接把我暴打一顿解气就是了。”
说罢,他小幅度的抖了抖手臂,藏在袖中的短剑从袖间滑落在掌心,付清竺瞥了眼上面一闪而过的寒光,然后用力将夏叶瑾从自己面前推开,不等她有什么反应已经反手用短剑割断了衣袖的一角。
布料的嘶鸣声异常刺耳,没有想象中的伤心欲绝撕心裂肺,只是夏叶瑾的眼睛开始模糊,付清竺的身影渐渐变得透明,最后变成了点点尘埃,缓慢地消散在了空气中。
夏叶瑾徒劳的伸出手去,却什么都没有抓到。
有骑马而过的侠客看到了站在河畔失神落魄的人,声音里带着担忧,“天都黑了,姑娘还是赶紧回家吧……”
马匹一阵风似的经过,那人的话语还带着尾音飘散在空气里,夏叶瑾放下举到半空的手,朦朦胧胧的,她已经完全不知道刚才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自己的身体也变得越来越轻,到了最后,竟仿若无物。
她最后的念头停留在一段历史语句中:
会昌二年,公元842年,圄坛受困。仇士良亲手斩杀辖下死士,数十名内应,终无一人生还。
会昌三年,公元843年,仇士良告老还乡,同年六月,卒。终年63岁。唐武宗追赠其为扬州大都督。
会昌四年,公元844年,因被检家藏武器,帝下诏削官爵,籍没其家。
夏叶瑾醒来时已经是晚上。
宫辰时站在窗边,听到动静便转过身来,似乎也有点被夏叶瑾这平稳的不像话的情绪所吓到,顿了一下才开口,“这回任务完成的还行。”
仇士良已是强弩之末,圄坛被摧毁了之后,他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的根基与主心骨。再加上唐武帝李炎重用李德裕,辉煌一生,他最后也不过是落得个籍没全家的下场。
裴沁雪的身份最终还是被李元之隐瞒了下来,裴家的灭门惨案得到昭雪,而她继续以这个身份寄住在李家。之后便与李熙之成婚,婚后生活幸福,儿女成双,日子十分美满。
夜深人静时,她也偶然会想起付清竺,想起圄坛所有被杀死的那些同门。
付清竺曾留了一封信给她,信里说他临时有事儿要出京一趟,他们之间的计划先行搁置,等他回来后再行商议。裴沁雪没有想到的是,付清竺竟然会在出京的途中遭遇不测。
就在她担心圄坛的人会上门来找她的时候,却听闻李元之带人攻破了圄坛,仇士良斩杀死士的消息。
所有一切尘埃落定。
有时候她也会自私的想,还好当初付清竺提出的那个计划没有实施,不然她也许早就丧生在仇士良的刀下。所以很多事情在冥冥之中早已安排,所幸的是,上天似乎对她不薄,之前所有的苦难,都有了回报。
“想什么呢这样入神?”李熙之站在身后,伸手轻轻的揉按她的肩膀。裴沁雪微笑着摇头,却看到对方拿了块切好的香梨递到她面前。
特别特别的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