拟把疏狂图一醉。
朱高煦突然间很想喝酒。
但他不能。
明日南下,虽已做万全准备,但依旧将是一场恶战,紧要关口,他又岂能任性?
所以他只是起身,快步走到营帐外,掬起一捧凉水猛地冲洗了下脸,又拿起水壶拼命地灌了几口,直到刺骨的冰凉传来,他才总算收回了心绪。
等夏叶瑾再睁开眼,已经是天光大亮。
外面吵吵嚷嚷的,似乎是在拔营启程,但因为身上有伤,她这回倒是不用随军参战,只是留在这里照顾伤患。这样的安排正符合夏叶瑾的心意,她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而历史的大方向不会改变,既定的结果,既定的事实,这回白沟河交战,她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只是脑袋疼的快要爆炸,让她连走路都变得有些摇摇晃晃。
没想到一碗酒的后劲那么大,看来,她还真是错怪朱棣小心眼了。
掀开帘帐想看看外面的状况,却正好高阳郡王朱高煦带着一队骑兵策马从面前经过,黑靴玄甲,一身戎装,清冷肃杀的气息扑面而来,令人不寒而栗。
——郡王?
基于礼节,夏叶瑾叫了一声。
昨晚喝醉后,她隐隐约约似乎有看到朱高煦回营,但实在是太过于模糊,不知道到底是真的,还只是梦境。
朱高煦在她面前停了下来,翻身下马。
两人便相对站着,距离不远不近,能看清对方的面容,又不至于太过亲昵狎亵少了礼数。
朱高煦有点想不通。
对方不过是个懂点眩术,时常耍点小聪明的山野草莽罢了,他何至于每回相见都如此别扭?女扮男装不宜在军中久留,迟早都要找个理由让她离开,一切再稀松平常不过,他又在纠结忧虑些什么?
可是心中想不通透。
就不大能说服自己。
是胸有成竹一脸倔強的笃定南下之役必胜?还是穿透重重危险帮他从那一刀中抽离出来?亦或是眼里溢满担忧,不断重复不厌其烦只为了让他退一步海阔天空?
他想不明白,依旧说服不了自己。
生死,战乱,别离。
家仇,国恨,民族大义。
或许,他只是有些眷恋这风雨飘摇血迹斑斑中久违的一点温柔,太想要,便失了分寸,乱了阵脚?其实他只是害怕,害怕自己太贪恋这一汪清浅水影,害怕一旦伸手,这水影,便成了梦幻泡影。
从小到大,他最喜欢冒险。但这一次,他却想选择克制。
两人相顾无言,许久,他伸手,将一样东西给了她。
——给我的?
夏叶瑾看着朱高煦递过来的东西,愣了一下。
是一把小小的匕首。
匕首的皮套有些陈旧,泛着乌油油的光,像是用了很久。上面用梅花小篆刻着几个小字,都不认识。
“嗯。”
朱高煦直接无视她有些惊诧的眼神,淡淡的应了一个字。
夏叶瑾难以置信。
她曾想过无数个可能送东西给她的人,但独独没有想过眼前这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