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恬年后初六就从四川老家回到了B市,第二天上何筱家来拜年,带了不少特产,一口吉祥话让田女士笑得合不拢嘴,硬留下她吃午饭。
何筱在一旁看着,在褚恬这个干女儿还没来得及变成亲女儿之前,把她推进了自己的房间。
褚恬大喇喇地坐到了床上,何筱一边给她倒水一边问:“怎么回来这么早?”
“烦的。”
“烦什么?”
褚恬接过何筱递过来的水,悠悠地叹了口气:“我现在有点儿理解伯母为什么总催着你去相亲了笑笑,可能我们真到这个年纪了。”
何筱有些好笑:“怎么?伯父伯母也催你了?”
褚恬烦躁地揉揉长发:“这事儿催也不行,遇不到合适的我就不愿意嫁!”
“谁说没有合适的?”何筱觑了她一眼,“我看徐沂就挺可你心的。”
“剃头挑子一头热。”褚恬切一声,“谈恋爱这事儿可不是光我乐意就行的。”
听这话,何筱还真乐了。她跟褚恬大学四年,只见过别人热脸贴她冷屁股的,很少见她感情受挫的。没办法,这年头美女就是有这资本。
“这么说,徐沂还没被你策反成功?”
“我倒是挺想向敌人内部纵深推进的,可架不住人死守阵地啊。”
“没事儿,不丢人。”何筱玩笑似地开解她,“对方可是徐书记,你就算牺牲了,也是光荣且壮烈的。”
“得,我谢谢你。”
褚恬平躺在床上,眼睛睁着大大地盯着天花板。不一会儿感觉到身侧陷了下去,她偏了偏头,轻声说:“笑笑,你说我是不是特欠啊?那么多追我的我都没看上一个,唯一一个我想追的却看不上我。这算是报应?”
“你怎么就知道徐沂看不上你?”
“这还用问?军理工出身,有家底,有教养,投笔从戎有前途,长相有那么好,这得多少人喜欢啊?用脚趾头想也轮不上我。”
何筱噗地笑了:“恬恬,你看着挺了解他的,怎么会把他想的那么肤浅?光凭家境相貌,就能真正的认识一个人?”斜了褚恬一眼,她继续说,“依我看,徐沂他不是看不上你,大概是你来得太突然,他还没有心理准备。”
“这需要什么心理准备啊?”褚恬有些委屈,“就好比打仗,敌情来的时候还得提前通知你一声,让你做好准备?还有,我倒是不想那么肤浅,想多了解他,可是人家也不给我机会啊。”
何筱只好放弃地叹了口气:“说实话,我也看不透他。”
褚恬莫名有些沮丧:“同样是女人,怎么我跟你的待遇就差那么多?”
“……”何筱微囧了一分钟,说,“恬恬,你元宵节要不要跟我一起去部队?”
“不去!”某人果断拒绝。
“真不去?”何筱斜眼看她,表示很怀疑。
“不、不去!”褚恬略有动摇,但还是很坚决。
“那好,当我没说。”
何筱翻个身,开始闭目养神。只是没多久,身后的人就开始躁动。辗转反侧,挣扎了又挣扎,她终于听到褚恬豁出去的一句喊:“哎呀不管了,去就去!拿不下他,我还不信了!”
何筱失笑。
正月十五正好是周六。
路况并不算太好,早起就飘着雪粒子,到了傍晚就有下大的趋势。不过这糟糕的天气也阻挡不了人们过节的好心情,市区禁放烟花,很多人就驾车跑到了郊外,路途很是拥堵。
褚恬开着吉普车,跟着队伍慢慢地往前挪,出了城车就快了很多。不过一个小时,就到了T师营区的大门口。
往日严肃庄重的地方,因为这过年的喜气,氛围也顿时柔和了不少。两人把车停稳,下车等了将近十分钟,接领的人才匆匆跑来。
褚恬裹着大衣,忍不住跺脚:“程连长,不带你这样的,大老远我把笑笑给你送过来,你就这么晾着我们啊?”
程勉一把握住了何筱的手给她暖着,对褚恬微笑道:“临时开了个会,对不住了,里面请。”
被给足了面子,褚恬颇为威风地抬头挺胸走进营区。
何筱跟在后头,想把手抽出来,试了几次没成功,也只好由他去。左右环顾了下,她问:“不是说每年来营区过年的嫂子很多吗?怎么我一个也没看见。而且外来的车都不让进,我看停在营区大门口的也就恬恬那一辆。”
“都在家属楼,离营区不远。“
程勉说着,偏头看了看她。披肩的长发,随意地散着,浓密的眼睫毛上落了几粒雪花,原本红润的唇色因为寒气微微有些苍白。他看着,下意识地握紧了她的手。
何筱感觉到了,抽了抽手,对他说:“程连长,注意影响行不行?”
程勉抬眼望了望,很坦然地带着她继续往前走:“没事儿,今天能进来的都是家属,不会有作风问题。”
何筱:“……”
到了侦察连宿舍,才知道徐沂不在的消息。
“书记本地人,过年都没回家,家里二老坐不住了,一个电话把他召回去了。”
“他该不会是知道我要来,躲我的吧?”褚恬有些泄气,“你家也在本地,怎么没见你回去?”
“总得有个人值班吧。”程勉笑了笑,“行了,别生气了。书记常年驻扎军营,过后你随时来随时见。”
“我才不是想见他的。”褚恬口是心非道,在床上坐了会儿,一看是徐沂的床位,立马火烧屁股地站了起来,负气走了出去。
何筱也有些过意不去,毕竟是她邀请褚恬来的。眼看着褚恬出去了,她回过头问程勉:“徐指导员不会真是因为恬恬来才走的吧?”
“真不是,每年到了这个时候他都不在。”
“为什么?”
“因为——”程勉犹豫了下,“今天是他哥哥的忌日。”
何筱吃了一惊,睁大眼睛看着程勉。
程勉把热毛巾递给她,抬头对上她的视线,微微一笑:“徐沂因为当兵的事儿跟家里闹得很僵,他家条件很好,刚下部队那会儿他的父亲不止一次向我们首长要求让徐沂转业走人,直到他发了一次火家里边才消停。后来他就一直待在部队,只有到了他哥忌日的时候才回趟家。”
何筱接过毛巾,低声问:“那他哥哥是怎么——”
死这个字,她说不出口。
“只知道是事故,问再多就违反保密守则了。”说着顺手刮了刮她的鼻子。
何筱缄默了,用毛巾轻轻地擦着手,好一会儿,才抬头问道:“他哥哥——也是军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