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星期之后的下午。
孙树安甫一下班,便急急匆匆地往家里赶,他步履轻捷,神色兴奋,身子还没有跨入家门,老远地就冲着家里嚷开了:“老婆!老婆!告诉你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赵飞燕正在屋子里看着电视,搞笑的韩剧不时让她笑得前仰后合,听到门外的叫喊声,她知道是孙树安回来了,便转过头去循声望门外张望,打算好好骂他一通,让他长长记性,以后不要再这样冒冒失失的乱咋呼,刚一扭头,就看见孙树安的前脚跨进了家门。
“是什么天大的好消息,让你隔着十八里路就开始狂嗓子?”赵飞燕没好气的问道。
“是我的工作定下来了,你说这是不是天大的好消息?”孙树安自知失态,他红着脸答道。
“哦,是什么样的工作?说出来让老娘听听。”赵飞燕的眼睛离开电视,看着孙树安问道。
“今天下午吴副总经理找我谈过话了,他让我去做他的驾驶员,明天就到他的身边去报到!”提到这件事情,孙树安就掩饰不住满脸的兴奋。
“我当是什么好的职位!说来说去,不过是把大车换成了小车,也还是个轿夫而已!”一切都在计划之中,赵飞燕并不激动,她迎头泼了孙树安一盆冷水:“要是让你做了美国总统,或者是日本首相,你岂不是高兴得上了天去?”
“是是是!老娘教训得是!”赵飞燕是家中的经济顶梁柱,孙树安对她向来是百依百顺,他走过来一边替赵飞燕按摩肩膀,一边谄笑着说道:“美国总统我是不想做的,为了裤裆里的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要被弹劾;日本首相我就更不想做了,都是一年半载的短命鬼。只有呆在老娘的身边最牢靠,没有弹劾和短命的风险。”
“你就知道耍贫嘴!”赵飞燕一耸肩膀,抖开了孙树安的手,问道:“吴副总经理原先的驾驶员干什么去了?”
“你是说那个老王么?他升官了,后勤保卫部副部长。”孙树安坐在赵飞燕的身旁回答。
“不管怎么说,这次转岗对你来说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以后一定要好好干,不愁将来没有老王这样的升迁的机会。”赵飞燕勉励道。
“好好干那是一定的!至于升迁,我就不想那么多了。”孙树安说道:“你当老王想离开吴副总去做什么副部长么?做了吴副总经理的驾驶员,派头足,到处有人巴结,油水也比分公司那帮中层干部强许多的。”
“瞧你这点儿出息,小窟里爬不出大螃蟹!”赵飞燕嗔了他一句,问道:“听说过晏子和车夫的故事么?”
“我只听说过许仙和白蛇的故事,从没听说过燕子和车夫有什么故事。”孙树安笑嘻嘻的说道:“要说有,里面讲的一定是我们两个人的故事了,因为你是‘燕子’,我是‘车夫’。”
“去你的!我说的是晏子,不是燕子。”赵飞燕纠正道。
“那是什么故事?老婆,你讲给我听听呗!”孙树安饶有兴致的问道。
赵飞燕说道:“在春秋时期,齐国有一个贤德的大臣,叫晏婴晏平仲。有一次,这个晏婴大人要出去办事,办事的途中恰巧路过给他驾车的那个车夫家的门口,那个车夫为了在家乡人面前显摆自己身后拉的是个大人物,一路上昂首挺胸,盛气凌人,洋洋自得,不可一世。车夫的行为被躲在门后边偷窥的老婆看见了,晚上,车夫回到家里,只以为老婆会为他今天的表现大大褒奖他一番的,谁知他的老婆是满面忧色,一副闷闷不乐的表情。车夫问他的老婆,难道我今天在家乡人面前的表现不够风光么?车夫老婆对车夫说,你岂止是风光,我看你比晏平仲大人还要威风呢!车夫听出了老婆说的是反话,就问老婆是什么意思。老婆对车夫说,我看见晏平仲大人坐在车子上,留给人的是一种谦恭下人的印象,你只不过是他的一名车夫,却是一副趾高气昂目中无人的表情,我真是替你感到害臊!这也难怪你为什么只能成为一名车夫的原因了。那个车夫听了老婆的话后,顿感无地自容,从此收敛自己的言行,处世接物不再张扬,后来,晏平仲大人举荐他做了齐国的大夫。”
“老婆,你想要开导我,直说就是了,何必编这样一个故事,绕着弯子来哄我。”孙树安笑着说道。
“我是怕你得意忘形的过了头!”赵飞燕戳着孙树安的脑门说道:“男人应该要求上进,做一个车夫你就如此知足,我岂不一辈子成了车夫的老婆,日后出去应付世面,说出来可不是什么光彩的衔儿。”
“老婆大人说得有理!”孙树安接口道:“只是时代不同了,即便我像你说的那个车夫一样修身养性,一本正经,我们的吴副总经理也成不了晏平仲呢!”
“我不想要你成为那个车夫,也并不想要吴副总经理变成晏平仲。”赵飞燕说道:“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我只是希望你能够居安思危,时刻不要忘了升官发财这两条道。”
“那是自然!”孙树安说道:“其实在国企里,做官也罢,不做官也罢,目的只有一个,弄到钱才是真本事。出了公司的大门,什么经理部长,都是尿泡一个。”
“我怎么说了半天你还不明白呢?”见孙树安总是不能领会自己的意图,赵飞燕提高了嗓门:“钱要弄,官也要想着去做!在这个年头,只有小二子受人摆弄,你见过有谁丢官的么?官上去了是不大容易掉的,驾驶员的饭碗却容易碎,你切不可好了伤疤忘了痛!一定要有长远的眼光,记住,权力和金钱永远都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
“对对对!既要弄钱,官也要想着去做,哪样实惠奔哪样!”见老婆有些动气,孙树安马上变得俯首帖耳,他转移话题问道:“哎!老婆,你说这个吴副总经理是不是脑子里的哪根筋搭错了,这次我一没花钱,二没送礼,公司里那么多的驾驶员,他怎么突然就会想起我来了呢?”
“呸!天上哪有这等掉馅饼的好事!”赵飞燕啐了孙树安一口,说道:“也不撒泡尿照照你的影子,如果没有老娘出面周旋,人家吴副总经理会想得起你来?”
“我说是怎么一回事呢!原来是老娘在背后做了手脚。”听了赵飞燕的话,孙树安越发对老婆的能力佩服得五体投地,他很想知道老婆是用什么方法摆平吴有为的,便笑着问赵飞燕道:“敢问老娘使用了什么样的手段,让我们的吴副总经理乖乖就范的?”
“这个你就不用打听得那么清楚了!”赵飞燕夸夸其谈的说道:“你们男人自诩能够征服世界,我们女人生下来就是来征服你们男人的。英雄难过美人关嘛!世上所有的男人见到漂亮的女人都会变得弱智,你们那个所谓的吴副总经理也不例外。老娘我没有别的什么本事,但是收拾你们这些见腥就上的下三滥的男人,可以说是绰绰有余的!”
“我明白了!”孙树安恍然大悟似的说道。
“你明白了什么?”赵飞燕问他。
“你是用脐下的三寸宝剑,斩了我们的吴副总经理,对不对?”孙树安坏笑着问道。
“乖儿子,这样的话你也说得出口!”赵飞燕故作恼怒的在孙树安的后背上猛拍了一巴掌,笑着骂道:“唉!不知老娘哪辈子缺了大德,今世嫁了你这么个没血的东西!”
“你就告诉我是还不是吧?”孙树安晃着赵飞燕的肩膀,央求赵飞燕道:“我是想,若是有了把柄操在手里,日后做起事来也好拿捏得住那个王八蛋!”
“你尽管放开手去瞎胡,一切由老娘给你撑腰。”赵飞燕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她安慰孙树安道:“如果吴副总经理对你的工作说三道四,或是给你小鞋穿,你只要提到赛东施这个名字即可,保管他立马对你服服帖帖。”
“赛东施是什么人?”孙树安问。
“赛东施是你老娘在娱乐场所的艺名。”赵飞燕答道。
“干你们这一行也需要艺名么?”孙树安好奇地问。
“废话!不用艺名,传出去你们老孙家的门楣上光彩么?”赵飞燕叱了孙树安一句。
“还是老娘想得周到。”孙树安汗颜的陪着笑说。
“没有老娘,你哪辈子能在市区买得起房子?没有老娘,你怎么可能当上吴副总经理的驾驶员?”赵飞燕用不屑地口气说道。
“那是!那是!”孙树安连连点头。
“乖儿子,你记住了!老娘给你创造了这么好的机会,将来要是发达了,千万不要在外面胡作非为沾染那些骚娘们,更不要忘记孝敬你的老娘!”赵飞燕半真半假的玩笑道。
“一定!一定!”孙树安抱住老婆的香腮猛亲一口,满嘴应承。
赵飞燕满心以为替孙树安谋了一份不错的职位,要是知道孙树安跟了吴有为之后,立马步了他老子年轻时的后尘,成了一个花心的男人,她一定会后悔得要死的。
跟着好人学好,跟着坏人学坏,跟在痞子的后面学无赖。吴有为生性风流放荡,本身不是什么好鸟,从他的窝里孵出来的当然也不会是什么好蛋。孙树安成了吴有为的专职驾驶员,很快就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他的手更长了,心更黑了,作风也迅速的腐败了。
身为公司高层领导的小车司机,只有贴身服务是不够的,还要学会贴心服务。在生活中,要善于察言观色,时刻不忘揣摩领导的心思,要有高瞻远瞩的目光和审时度势的机敏,领导没有想到的,要想在领导的前头,领导想要做而自己不能够做的,要敢于担当,主动冲在前头,只有在言行上与领导保持高度一致,才能够讨得领导的欢心,才能够把手中的方向盘抓牢,孙树安算是一个机灵人,他很明白这一点。他不仅明白,而且做得还很不错,不能说是吴有为肚子里的蛔虫,大多数的时候都是让吴有为感到称心的。
吴有为其实早就知道孙树安是赛东施的老公,孙树安也明白吴有为是老婆赵飞燕的猎物,尽管两个人对此从未说破,但这并不妨碍彼此间建立和谐的主仆关系,在工作和生活当中,两个人可以说是心照不宣,略无芥蒂。对于孙树安来说,赵飞燕所选择的职业,就是给他制造绿帽子的工厂,虱多不痒,债多不愁,绿帽子戴得多了,心也就麻木了,再加上吴有为这一顶,他也没觉得头顶有多沉,相反,他还觉得像吴有为这样的大绿帽子少了一些,因为这样的绿帽子不仅可以遮风挡雨,还可以给他和他的家庭带来不菲的经济效益。对于吴有为来说,当初用孙树安做自己的驾驶员可以说是情非得已,但是跟孙树安接触了一段时间之后,吴有为感觉孙树安比起之前的那个老王用起来要顺手得多,这个孙树安和他的老婆赛东施一样,处处能够切合自己的心意,不同的只是一个是在床上,一个是在生活当中的细节上而已。
如果说孙树安的童子之身是赵飞燕给破了的话,那么让孙树安大开色戒则是吴有为的功劳。吴有为好嫖,走到哪里都不知道节制避讳,女人裤裆里的那玩意对他来说如同美酒佳肴,时常的更换花样,也就是为了图个新鲜。佳肴品种繁多,美女个个不同,新鲜的东西总是有着无穷的诱惑力,如同吸食海洛因似的容易让人上瘾。己好之,亦欲人好之,让孙树安倚香偎翠,沾花惹草,吴有为并没有花多少心思去做他的思想工作,在他第一次带着孙树安到外地出差的时候,他仅动了动嘴皮,就把孙树安推进了女人的裤裆里,并让孙树安从此不能自拔。
那一次,主仆二人是到Z省N市出的差。白天,吴有为拜访了当地的盐业公司领导,虚心的听取了盐业公司对于嘉信公司产品质量的意见和建议。其实,做这方面的工作只是一个噱头,主要是想请盐业公司的人吃吃喝喝,另外再表达一些孝心才是此行的目的。中午,吴有为请盐业公司的人吃了一顿,晚上,盐业公司的人又回请了吴副总一顿,席间三壶酒,腹中满园春,事情办得顺利,心情也就格外舒畅。吃罢晚饭,黛色已浓,吴有为不喜欢开车走晚路,因为官做得大了,小命永远是第一位的,晚上出车他怕有危险,主仆二人便在N市的一家豪华宾馆住了下来。
两个人开了两个房间,各自在自己的房间里冲了一个热水澡,孙树安看看时间才七点多钟,便来到吴有为的房间里陪着领导说话,防止吴有为临时有什么吩咐。吴有为打开电视,各个频道播放的都是新闻,实在没有什么可看的,就又把电视关了。吴有为喜欢用扑克牌算命,走到哪里都喜欢占上一把,此刻闲着无聊,就又拿出扑克牌在茶几上推了起来。吴有为在那里洗牌,洗完牌之后将牌分成两堆,尔后从两堆上分别抽了一张牌放在旁边,把剩下的两堆牌重新洗过,码成一堆,把方才拿在一旁的两张牌的点数相加之后,开始在那堆牌上揭取自己所需要的那张牌。如此反反复复的算了好几次,孙树安一直坐在旁边看着,他见吴有为时而眉头紧锁,时而笑逐颜开,可是自己什么也看不懂,便也跟着傻笑。
吴有为算过了自己的命,准备将扑克装进牌盒里,孙树安在一旁央求道:“吴副总,替我也算一个呗!”
“好啊!”吴有为说:“你是想算事业方面的,还是想算感情方面的?”
“我一个小人物,能有什么事业?就算感情方面的吧!”孙树安回答。
“行!那就算感情方面的。”吴有为说道。他问了孙树安的年龄,让孙树安根据自己的年龄洗了牌的次数,尔后根据自己方才占牌的流程推了一遍,推出了孙树安需要的那张牌是一张梅花Q,吴有为笑着对孙树安说:“看不出来啊,你小子艳福还不浅呢!”
孙树安问吴有为:“吴副总,您给我说说呗!我怎么个艳福不浅?”
吴有为举着手里的那张牌说道:“看到了么?这是一张梅花Q,梅花象征着缘分,Q象征着女人,这张牌的含义表示你小子这一辈子会命交桃花,要跟无数个女人有瓜葛。”
孙树安笑着说道:“哎呀!此生能有一次艳福,我就是福星高照了!哪里敢奢望有无数次呢?”
“信则有,不信则无。”算完了孙树安的命,吴有为有意想要捉弄孙树安,问道:“今天免费算命,要不要替你老婆也算一下?”
“那敢情好啊!我先替老婆谢谢吴副总了!”孙树安连忙答道。
“你是她男人,可以代表她洗一下牌。”吴有为吩咐道。
孙树安洗了牌,吴有为又按照起先操作的程序弄了一通,得到了一张方块K,吴有为故作神秘的看过之后,看着孙树安不停地“啧”嘴。孙树安问吴有为:“吴副总,您看我老婆的命运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