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物质的逃跑速度极快，天罗地网的紧密攻击都没能削下他的一块肉。

这种感觉就像搬起椅子砸跳蚤一样，闪了腰也不一定能扔中那个上蹿下跳的糟心玩意。

不过……

柚树盘腿坐在树上，一手扶着树干，指尖不着调地打着节拍。

——时间也差不多了。

他把手插入树干——同一时间，黑色物质感觉自己的腹部出现了无形的异物，只一瞬，那个强盗一样的东西便消失不见。

……

柚树抽回手，困惑地盯着手中凝成团的黑色烟雾——那个人的记忆数据相当庞大，而且绝大部分被杂乱无章的无用数据占用……这可不是一个普通人能承受的记忆量。

打个比方，一个人会自然而然的遗忘一些无关紧要的记忆，比如十天前的早餐吃过什么，比如昨天一共去了几趟厕所，再比如幼年时期的大部分记忆……

而这个人不同，他甚至可以清晰地记下每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擦肩而过的路人脸，一阵风刮来了几片落叶——都记得清清楚楚。

——简直就是个内存庞大却没有删除功能的录像机。

这种拥有“完全记忆能力”的人不是没有，但成长过程中大部分会因为信息量超负载而脑死亡。

最大的问题是——刚刚截取的那一手数据，已经将近普通人二十年的记忆量，然而却给他一种……不过是在厚厚的文集中随手撕了一页的无力感。

——要从这些数据中翻找出有意义的情报，就是运气好，也要花个十年才会得出结果。

真是头大啊……

自己只能再和他耗三分钟，而刚刚的偷袭也会让他警觉起来。对方有满满一卡车的记忆数据可以随意丢弃，而自己可没有时间回收垃圾！

柚树再次把手插入树干之中，与此同时，闪避攻击的黑色物质再次感到有异物探入自己体内。

——这次他直接改变身形，把自己缩成一个球体。

也因为这一停顿，漫天飞舞的树枝将他层层捆住，眨眼便转化为根系扎入其中，开始大量抽取记忆。

接收记忆的柚树额间滑下一滴冷汗——不妙啊……这个人……他的记忆已经延续了一百年……两百年……

……不对！还要更加漫长！

人类一天有二十四个小时，若是每天都坚持高效率工作八小时，这期间不走神，不进食，不和无关人员交流，这些有用数据也不过占了三分之一，而对于完全记忆的人而言，一天的记忆量是普通人的十倍不止，而真正能称得上是关键记忆的量却和普通人一样，有用的部分仅仅占据三十分之一。

——也就是说，他若是有千年储量的记忆，那么其中真正有用的还不到三十年！

然而，不过抽取了百年数据的柚树，此时已经面色发白——再不收手，不仅自己的精神无法负荷突然载入的大量数据，这个空间的稳定也岌岌可危！

柚树咬牙，将另一只手也伸入树干之中——你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今天必须死在这里！

包裹黑色球体的树枝开始扭曲变形，无论是密度还是质量都变得极其沉重，渐渐的，一个青色石胎一样的东西从树枝间悄然坠落——

劈啪一声，石胎砸在石头上，像玻璃一样变得粉碎。

而里面的黑色物质早就被“破壁”的力量侵蚀同化，成为青色石胎的一部分，最终化为这个森林空间的几瓣碎石。

哈……哈……

柚树喘着粗气，收回双手，压抑住醉酒般兴奋的异常情绪，从树上跳回地面。

——抽取记忆的负荷太大，起源力量的影响也加速了。

……必须尽快让自己稳定下来。

他伸手召唤出像河流一样的黑色“幕布”，十多条“幕布”以森林空间的最高点为中心，四散而下，慢慢地扩张并收拢，企图将这片森林再次恢复到一无所有的漆黑之中。

形同水流的“幕布”触碰到的森林景物，像粉剂入水一般，顷刻间化为虚无，躁动的空间也渐渐平静下来。

整片森林被黑暗取代的同时，黑色“幕布”的尾端也凝聚成团，在柚树的上方渐渐变幻作一把巨大的银色锁头。

就在柚树伸手打算将锁头纳于体内时，一把黑色的利剑击穿了它。

毫无防备的袭击让他所控制黑色空间瞬间散去，森林空间再次暴露的同时，它的膨胀也愈发不可收拾——像搭积木一样拼接在一起的森林拼图，被突然接近临界值的暴虐气息强行撑开。

柚树难以抑制地被莫名出现的高昂杀意所影响。

“嘻嘻……你说的不错——‘没出结果之前，谁也不能断定自己占了便宜’。”

“……”

柚树阴沉着脸，无声地盯着那个不知如何逃过一死的黑色物质。

“你的力量确实很强，不过你还太年轻，经验和实力不匹配也是会吃大亏的！”

“……你还有胆在我面前喋喋不休吗？”

“至少，在你想出一击必杀的方法之前都不会轻举妄动，因为……你看，你连气质都变了……再乱来就不是你一个人能处理的问题了吧？”

空间的撕裂开始加剧，无数联通外界的裂缝像眼睛一样悄然睁开，无声地注视这场对峙。

黑色的球体就这么漂浮在空中，露出月牙般的笑脸，嘲讽道：

“看来……在你想出方法之前，我就先找到出路了。”

“我不是说过吗……”

柚树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个得意忘形的精神体，漠然道：“门后有什么东西我可不敢保证，要是走错了……可别哭着求我开门。”

“嘻嘻……有关这点，不用你操心。”

那个黑色物质突然化作烟雾，就这么消散在空间之中，看样子应该是选好道路逃出去了。

……

柚树沉默地站在原地。

说实话，在那家伙偷袭得手之后，自己除了一瞬间的愠怒，就再也感觉不到其他情绪。

遗憾也好，自责也罢……似乎都随着那一瞬的愤怒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