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那风,似乎更烈了一些,这小屋内唯一一扇木窗上横着的木栓被撞得发出“吱吱”响声。在这间静得只剩下病榻上老者粗壮呼气声的小屋内,显得格外突兀。
“你……”
吴先生艰难地侧过身,一对充满鲜血的眸子死死盯着他那张带着微笑的面庞。司空孤之言似乎有些出乎他意料,但在一旁的小柳看来,这不正是吴先生想要的最好结果么?一个不会被情感左右的孩子,不会被江湖之中一切诱惑打动,名利与道义在这个孩子眼中与一张废纸无异……这不正是最好的计划执行者么?
吴先生试图朝他伸出手,却被他伸手拦了下来,在将吴先生这只颤颤发抖,已经没有平日里那如牛马一般壮实力气的手压下去后,他只是摇摇头,又一次问道:
“我现在,就是‘司空孤’了吧?或者其他什么名,但只要姓‘司空’就好,没错吧?”
这一回,他靠得更近了一些,在这并不算温暖的屋内,从他口吐出的白气几乎都要撞到吴先生两只血红眼珠中了。
“三……三年……”
吴先生轻轻一挣扎,他便将手收了回去,又站起身来,对这个病榻上即便是神仙下凡也无计可施的老者说道:
“这个我倒是没忘,你放心,以我现在的身子,现在入局,我这身子也撑不住。”
小柳却忽然揪了揪他衣角,语气中很是担忧:“经脉,难道还未愈合么?”
他看了小柳一眼,却是小柳从未见过的一种冰冷,这眼神中甚至还有几分苛责,似乎是不满她忽然发问。小柳心中回忆起往常,即便是他不想让自己再问,这面上也从来没有显露过这般表情,大约也只会摸摸自己脑袋,即便心中不快,大约也只会笑骂两句。总之,像现在这般神情,像现在这种从他面上表露出的酷寒,比起屋外纷飞大雪,大约也不遑多让。
“安静些。”
语气虽说极为平和,但小柳却是将他眼中表露出的那般情感瞧得清清楚楚,这绝不似往常的温柔,小柳这辈子也仅仅只见过一次。
在那个冬天,那两个凶神恶煞的乞丐将自己提起时,小柳曾从他眼中见过这种眼神。
但此刻,小柳却只能点点头,不敢再发一言。
他微微一笑,却在小柳眼中,这种笑容中却已没有往日里那种欣慰,只像是皮肉这么一动而已。
他又望向病榻上这位已经气若游丝的恩师,问道:“若是没有什么事,我便回去继续静修了,这些内力要为我所用,估计还得花费一些时日。”
病榻上这个老人却拼尽全力摇了摇头,虽说这动作看在他眼中,只不过是脑袋从一边偏到另一边而已。但吴先生两处深深凹陷的眼窝中,似乎蕴满了一些晶莹之物,却让他有了一些继续留下交谈的兴趣。
“怎么了?莫非你还有什么事情要吩咐?”
他面上虽然挂着浅笑,但语气中的清冷却与这幅表情格格不入。
“隐……隐门……”
“放心,在灭了神门之后,我便会去找那个姓竹的家伙,将那些典籍取回后,便开始着手重建隐门之事,你平日里吩咐过的事,我一定会去做,放心吧。”
但无论是从语气,还是从这带着几分浅笑的表情中,吴先生虽不见半点诚意,却也知道他的的确确会履行自己与他二人间这个并不算平等的“约定”。
但不知为何,吴先生心中一个声音忽然从心口处冒出,待从吴先生喉咙中吐出时,却令吴先生自己都觉得有些惊奇: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