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实话说得这样直白,必是家中无妻儿老母的潇洒自在人。
狐狸一样的目光都在微微侧视完颜旻。
老奸巨滑的臣子希望从皇帝的脸上看出一些端倪。
也好决定要不要附和。
完颜旻没给他们这个机会。
而是将深邃眼眸直向南傲天:“南相以为何如?”
南傲天斟酌半晌,并未马上作答。
朝堂上坐着的少年帝王,让他开始怀疑自己。
那个对手,因为未知,所以无比强大。
十四年,他早已对他们母子放下了戒心。却不曾想,那个不成材的孩子,自五岁起就不再是个孩子。
他的心思,他的筹谋,被掩盖在五岁痴童的表象之下,在十四年的时光里,瞒过了朝堂所有在污浊里一步步摸爬滚打过来的眼睛。
完颜旻,如果他不是一朝苏醒而是从十四年前就在醒着,那到如今该有着何等的坚韧与隐忍。
孤独忍辱可以带给一个男人怎样的强大,他南傲天经历过,所以再明白不过。
复苏的完颜旻,是一匹真正的狼。再也不是当年天真的幼仔,需要母亲的呵护与庇佑。他会将他幼年时受过的伤,悉数加诸于曾带给他痛苦的人身上。
十四年前发生的一切,完颜旻知道吗?如果当年的小男孩知道一切……
之后的棋,必须小心再小心了。
南傲天已经不敢想下去,恭敬地答:“赫连拓在宫宴上的表现,足见其和解诚意。臣以为,圣上初掌事,根基未稳,百废待兴。此时更宜以玉帛代干戈。”
“南相莫不是在为蛮夷贼首说话?”
钟鸣扬一向知南傲天野心,讥讽道。
南傲天不惧不怒,缓声道:“贤王爷此言差矣,我儿清云之命险些为那赫连拓所害。赫连拓为保己性命作出如此不义之举,本相只有对其恨之入骨之理,未有为外贼开脱之由。但若以私怨加诸朝堂,我南傲天空负先皇信任,枉为丞相。”
钟鸣扬却被他一席话敲击,无言以对。
完颜旻脸上看不清表情,只是幽幽道:“丞相所言甚得朕心。那便以贵宾礼数和解,送西祁太子回国。”
“禀圣上。”礼部尚书白斩道:“西祁此次朝觐,明面上的礼数还是做得十分到位,牛羊秕谷数百车盛。我朝若非礼尚往来,有失天朝风范气度。”
“那不妨让那赫连拓自己开口。圣上既已重持朝政,想那西祁小国近年来不敢再生事端。此次将他打发妥帖了,也可养精蓄锐,谋几年安稳。”李延年谏以长远之计。
完颜旻许可:“那便依爱卿所言。”
同时向颜如玉使个眼色。
玉公公高音流转:“宣西祁太子觐见。”
底下一层层传下去:“宣西祁太子觐见——”
赫连拓此时早已被从赤狱带出,候在殿外。
很快出现在大殿之上。
到底是一国太子,身中剧毒,依然面不改色,行布翩翩。只是雪白缎服上有灰尘,昭示了境况的些许狼狈。
赫连拓鞠了礼,朗声道:“臣叩见君主。”
完颜旻眸间深邃,直视赫连拓道:“太子迢迢而至,厚礼相随,又在宫宴上配合皇后铲除佞臣,朝中上下感于太子恩义,欲以薄礼回赠西祁。珍宝珠玉、良材美姬,想要什么,太子但说无妨。”
获悉北冥君臣的意向后,赫连拓沉默了片刻,紧接着笑道:“北冥圣主如此客气慷慨,本殿便恭敬不如从命。”
接着环视了一眼群臣,缓缓道:“本殿此次朝觐北冥,于宫宴之上幸会西府将军家小姐,品貌甚佳。西祁欲与北冥修长好,不惭求娶杜将军爱女杜宛若,还请圣上允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