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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里斯没想到屋里竟然还有女子,寻声望去。
但见李之仪走到那矮榻的榻屏后,挑起一小帘,扶出一位女子。
那女子穿一袭月白色小袍,上套淡紫色无袖褙子,头上簪一支翡翠攒珠步摇,那步摇做工精细,枝蔓蜿蜒,带着几片翠如水的叶子,晶莹欲滴,垂下的翠雕小珠,随着女子的步伐,颗颗摇摆不停。
李之仪说:“此乃拙荆胡氏。”
除了怪衣人,屋中几人对彼此都十分熟识了,可妇人出拜,也有礼数,李公麟也从圈椅上站了起来。
李之仪挽着她,走到高遵惠和克里斯面前。
那女子淡然而笑,对高遵惠道:“高小公子还要故弄玄虚到几时?”
克里斯见她长得极清秀,声音甜美,说着吴侬软语,笑起来一双弯月眸越发显得灵秀清雅。
女子也免不了探究地望向怪衣人。
克里斯却也恰好抬眸,迎上女子的目光。
女子见欧阳峰扬唇轻轻笑了起来,俊美无双的眼中展露风华无限。
李之仪一诧,这怪衣人也太不知礼了,如何盯着自己的妻子直勾勾的看。
克里斯想起介绍男子时都点名道姓,报字号,怎得介绍女子就一个胡氏打发了,于是追问道:“姓胡名什么?小字是?”
李之仪目光锐利,铁青着脸,未再多言。
克里斯见对方不接腔,便直接问那女子,道:“胡姑娘,名唤什么,小字是什么?”
这下连李公麟都皱起了眉头,对怪衣人的唐突和无礼感到十分不满。
胡淑修笑着福了福身,道:“奴家尚不知公子名号,如何先自报姓名?”
高遵惠见气氛僵住了,赶紧接口道:“他是我一位西域来的朋友,他们那边民风淳朴,待人直爽,没有中原这般多的礼数,还请诸位见谅。”
听了这番解释,李之仪的面上才缓了缓颜色。
而这边克里斯还执着的等着答案,高遵惠嘴角抽了抽,道:“她叫胡淑修,字文柔。”
克里斯听罢,规规矩矩的对着胡淑修作了揖礼,道:“在下欧阳峰,这厢有礼了。”
吴道仁见欧阳峰行事做派确实与中原之人十分迥异,又见他并无恶意,便引开话题道:“既然是以画会友,咱们也就言归正传吧。”
沈括突然插话道:“诸位都是收到那份奇物了吧,难道不好奇吗?”
好奇!怎么能不好奇。
皇药师也好奇了起来,小舅公到底送了他们什么?
沈括从怀中拿出一个细长的木盒。
胡淑修也与李之仪对望了一眼,他们每人都收到了一份这样的木盒。
沈括打开木盒,里面红色的绒布上放着一根长长的木条。
沈括拿了起来,木条被手工打磨得圆润光滑,涂上了绛红色的漆,一头是尖的。
胡淑修问道:“沈大哥也将它削开了?相公与奴家都收到了同样的东西,索性就削开了一根。”
说来有趣,沈括在胡淑修面前,从来不违心迎合,是知心相交,真心相待。
沈括点点头道:“初时拿到此物,我也猜不出来是什么。可随它一起送来的还有以画会友的请柬,高小公子如此大费周章,我想这东西必定与作画有关。”
他调转木条,将平头的一侧冲上,用手指了指木条中心,道:“我见这木条中嵌入一根黑芯,便想到了炭条。”
“是啊,我们也以为是炭条”胡淑修顿了一下,道,“可真拿它在纸上画时,就明显发现不一样。炭条质脆,画起来干涩,可它质地松软,书写流畅、笔迹浓黑。”
沈括吃惊道:“咦?我的木条质地硬实,画出来颜色淡雅。”
胡淑修眨眨眼,看看几人,道:“难道我们的木条都不一样?”
这下众人来了精神,分别从衣袖中取出了自己的木条。
整齐的摆在桌上,每个木条的一头都被削尖了,只有李之仪和吴道仁的还是两头平平。
吴道仁微微一笑道:“老夫自知子育顽劣,这定是他的把戏,与其想来想去,不如等他来揭晓答案。”
高遵惠心中啧啧两声:还是吴大家老奸巨猾!
沈括一验,果然每支尾端上,都刻了汉字编号。
李公麟叹了口气道:“我曾把黑芯斩断,磨碎了,那粉末细腻,绝对不是木枝烧制的炭条可比的。”
皇药师听言,用眼神去问:“小舅公,你到底搞得什么明堂?”
高遵惠见众人已是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才道:“这东西正是作画用的笔,唤作‘铅笔’。”
“铅笔?”
答案和众人所想相去甚远。
“这明明不是铅椠中的铅笔呀?”雕版印刷沈括再熟悉不过了,校勘用的铅椠就是铅笔与木板,他惊讶地问,“这笔芯中加了铅粉?”
最早,克里斯是想按照记忆,绘制一幅西伯利亚地图,她觉得毛笔用着不顺手,于是画了图样,让小叔叔找人制作。当成品出来时,她告诉小叔叔这叫“铅笔”,这时她才知道宋朝也有叫铅笔的东西,只可惜此物非彼物也。她让高遵惠做成的铅笔杆是由原木制成。将圆形木条一分为二,刻上圆形凹槽,嵌入黑铅芯,再把两根木条对拼粘合,就是现代意义的铅笔了,尽管称作铅笔,却与“铅”没有丝毫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