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后,外来三人组试探了许多次,可惜答案铁板钉钉:唐千鹤真的什么都没想起来。
三人组终于死了心,失望离去……倘若真是这样,池上做梦都会笑醒。
按理说,乌明岛是池家的大本营,强龙不压地头蛇,就算是天人帝国的头把交椅,又或是北家的准继承人,也不能无视主人的意志,赖在人家家里不走。可坏就坏在,池家内部也是分歧四起。
池家的女主人巴不得把唐千鹤这个蛊惑她长子的麻烦源头丢出去,池家家主是个隐形妻管严,池下表示他两头都不敢得罪,这事他不掺和,剩下一个池小楼,他倒是有心支持他大哥(爱神),问题是他年纪太小,说话确实不太管用。
结果,尽管池上十分不乐意,那三人还是以各种方式在乌明岛驻扎了下来……其实就是赖着不走,还振振有词,说什么为了能帮助唐千鹤尽快恢复记忆。
池上表面神色不露,心里着实烦恼。这烦恼不仅来自外界,同样也来自内心。如果爱神还醒着,他大约要忍不住问自己的第二人格:你呢,是不是也希望唐千鹤恢复记忆?
恢复记忆,也就意味着恢复人格,这点毫无疑问是他与爱神乐见的;可随之而来的,是他再也无法名正言顺地将唐千鹤留在乌明岛。
这就像让池上做个选择,是要一块放在自家抽屉的金砖,还是要一座建在月球上的金库……委实为难。
池上希望唐千鹤能恢复真实的人格,但绝对不是在这种情况下恢复……四周群狼环伺,她本人又没有完全站到他这边。
三人组天天在乌明岛晃悠,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池家长子面瘫脸一天天往张飞脸方向进化。这还不算完,随着时间的流逝,打着“探访旧友”名义来池家蹭吃蹭喝(重点)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到了八月下旬的时候,池家女主人粗粗一算,客人们已经能组成半支足球队了。
池家有钱,乌明岛物产也相当丰富,就算不丰富,池家的女主人也会让它丰富起来,务必让客人们宾至如归,继续留在这里,多多助攻(反向)。
乌明岛的夏天椰风海韵,池家女主人一脸和蔼可亲:天气这么好,千鹤,别闷在家里,带你的朋友们去玩吧。
小白花悄悄瞅了木着脸的池家大哥一眼,乖乖转身去了。
玩什么呢?
不如就比赛捉海鲜吧。
乌明岛东侧有洋流经过,洋流带来丰饶的海产。之前池上也曾带着唐千鹤还有池小楼乘坐游艇到海上游玩,当时唐千鹤还幸运地遇到了迁移的海豚群。不过这次众人来不是为了饱眼福,而是为了入手晚餐的原材料。
为了令比赛结果更富悬念,捕捉海产的工具由各位竞赛者自行制造组装,至于材料,乌明岛上,竹子什么的挺多的……实在想弄个渔网的话,这岛上富含纤维的植物也有十数种,感兴趣的朋友可以效仿小龙女,搓揉植物纤维,然后唧唧复唧唧……
简妮准备了十二个纸团,说,抽签分组。
最后抽签结果出来,第一组,唐千鹤、简妮、仇一客、林木兰。第二组,北归,文蓁、宋必方、大武。第三组,修生生,酒井兰、池上、池小楼。
有些遗憾自己没能和池家兄弟一组,唐千鹤暗含希冀地将目光投向池上,然而还没来得及看清对方的脸,一个娇小的身影就挡在了她的面前。
简妮望着她:“糖糖,走吧。”
“啊,嗯,好的。”
唐千鹤只好跟着她走了,转身的瞬间,彻底错过了池上望过来的视线。
碧空如洗,海面无风。简妮关掉螺旋桨,让汽艇顺着微小的波浪自由滑行。
这一带的海水十分清澈,甚至能看到海下数米的景象。唐千鹤倚着船舷探头往下看,亲眼看到两只水母悠游地经过,体表蓝光莹莹,宛如仲夏夜空的人马星云。
望着这么美丽的水母,唐千鹤不禁陷入沉思:它们能吃吗?
她咬着手指琢磨:小楼说过,海蜇其实是水母的一种,能吃的叫“海蜇”,不能吃的就统称“水母”。凉拌海蜇她吃过,而且还挺好吃的,不过凉拌海蜇的海蜇是透明的,这个却是蓝的……所以,大概不能吃?
刚这么想着,眼角余光里黑影一闪,几乎同时脸上忽然冰凉,她愣了几秒,才明白方才是仇一客把将长竹竿刺进了海里,竹竿入海时的水溅了她一脸。
反射弧很长的小白花终于弄清了现状,那边仇一客也已经把竹竿提出海面了。竹竿底端勾着一个水母,蓝幽幽,伞盖直径足有成人小臂长,目测整只水母能突破五十斤。
仇一客单手握着竹竿,手腕一翻,竹竿巧妙地转了个弧,水母脱出钩子,掉进装有盐矾的塑料桶,男人利落收杆。整套动作一气呵成,教人忍不住想击节赞赏!唯一的缺陷是,他钩上来的这玩意,不属于可食用物种……
唐千鹤还在犹豫要不要提醒他,那边简妮已经开口:“这个能吃?”
简妮的记忆力不太好,但直觉告诉她这带蓝buff的水母不是什么好物。
出身于利贝诺群岛的男人应得干脆又自信:“哼!”
简妮就不说话了。仇一客扭头,重新将视线投向海面。
唐千鹤盯着那蓝幽幽的生物,脑中突然闪过一个情景:死掉的水母和空贝壳还有废硬币混在一起,装在缺口的瓦罐里,炭火烧烤,空气里悬浮着一言难尽的怪味儿……
……咦?这……
难道是她以前的记忆?
她有点失神,怔了一会儿,视线重新聚焦,发现那个叫林木兰的女孩正在用木棍翻动桶里的水母,好让它充分接触盐矾。
林木兰。唐千鹤在心里默念了几遍这个名字,觉得记忆里似乎要浮出什么,她更加集中精神,企图抓住脑海中的幽灵,但它稍纵即逝,最终她还是什么都没想起来。
她有些泄气,靠着船舷。船身微微晃动,海风咸湿。
目光慢慢掠过简妮和仇一客,她在心里梳理着自己和他们的关系。
简妮,她的好友。据说自己和她认识了许多年,好得能分享草莓布丁。——那确实是非常要好了。
仇一客,她的……咦?
说起来,这位好像和她没什么关系?那他是为什么出现在乌明岛来着……
“想说什么就说。”
突如其来的低哑嗓音吓了她一跳,然后反应过来仇一客是在和她说话。
“呃……”偷觑别人被当场抓包,她尴尬里还带了点小心虚,支支吾吾:“没什么,就是觉得……你看起来好像很不耐烦……?”
他垂着头,瞟了她一眼,绿眼睛凉凉的。
讲道理,两人并肩而立的时候,仇一客还比她矮一点,但此时她坐他站,她先天就弱了一截,加上这些时日同住一个屋檐下,她多少已经明白了这人的标签就是“不良”“嚣张”“没耐心”“惹到老子的通通干掉”……平时她都是尽量绕着他走,现在居然要和他一对一的交流,她感觉自己的小心脏已经有些不好了。
他鼻子里嗤一声,“没什么不耐烦的。”
唐千鹤着实一愣。他居然好好回答了她?虽说这个答案也没多认真,似乎只是单纯地为了回应他,才应了这么一句……但已经足够让她重新评估他了。
这个人和她所认知的,并不一样……
仔细想想,其实不止是仇一客,简妮、修生生、北归,还有那些不请自来的人们,都有这个特点:每每她刚刚认定了ta的类型,对方就像是掐准了时间似的,做出一些让她大跌眼镜的事。
唔,这么说也不完全准确,其实有些人的特质一直都没变过,比如北归,他就一直很粘人,而且对于“吃不要钱的豆腐”这项事业始终抱着迷之进取心。话说他难道不觉得疼吗?脸都青了耶……不过池上的嘴也破皮了,这么说来两个人应该算是……打得不相上下?
思绪飞到了天边,好一会儿,她才注意到仇一客正在和她说话,忙收敛心神,只听他说:“……恢复记忆。”
她茫然地眨了眨眼,然后发现自己确实想不起他说了什么,只好低头道歉:“对不起,刚才走神了……”
他“啧”了一声,说:“我问你究竟想不想恢复记忆。”
这个……难道是她可以决定的吗?难道不是看天意看运气么……哦不过他问的是“想不想”而不是“能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