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非吸了口气道:“这满屋子的金玉,简直就像把太阳搬进来似的。我真怀疑这屋子里的人晚上怎么能睡得着。”
项重华一拉窗帘,屋里立即暗得伸手不见五指。他又拉开帘子道:“这里的窗帘和帐子均用的是鸢羽锦,一点光都漏不进来。这鸢羽锦是由翼国特产影鸢的羽毛纺织而成。用这种羽毛织成的布料冬暖夏凉,虽然只有薄薄一层,但避光效果比厚厚的棉布还好,即使在雍宫也不算多见。韩家果然是富可敌国。”
秦非往榻上一坐,轻轻抚摸着塌边摆放的一盆夜来香叹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韩家虽然风光,但毕竟是翼国的臣子,面对着对其家财垂涎欲滴的王室,不去结交别国权贵简直是自取灭亡,可是若与他国权贵过于密切又容易落得通敌的罪名,他们的日子也并不好过。韩无欲那样苦心积虑地周旋忙碌和对韩文寄予厚望也是无可厚非。只可惜,韩文根本只是一壶酒、一卷书便悠然自足的雅士。又有谁说得清他们父子间谁对谁错?怪只怪天意弄人。”
项重华想起了自己的父亲,黯然神伤道:“我和我的父亲又何尝不是如此?霸主老爹偏偏遇上个侠客儿子。命运的错位最是无奈,可又有什么办法?还是你幸福,庄梦先生虽然拘了你那么多年,还是放你下了山,任你海阔天空地闯荡。”
秦非叹了口气,抬起头对项重华道:“有件事我一直没有跟你坦白。你可记得那个肖天河吗?”
项重华道:“当然记得。听韩文的意思,他似乎大病初愈。不过若非他得了重病,我们也不会相逢,这恐怕就是缘分吧。”
秦非试探道:“如果你的同门师弟不但把你放倒了,偷了你的玉佩代替你下了山,还害得你神智不清地到处防火,把腿也摔折了,你会怎么处置他?”
项重华想也不想道:“我一定要把他拔个精光挂在城楼上,然后给他连唱一整夜的小曲儿。”
秦非想起项重华鬼哭狼嚎般的歌声,打了个寒战,道:“这也太狠了吧?”
项重华忽然看着他,惊讶道:“你,你难道真是把肖天河毒倒后冒他的名下的山?”
秦非苦恼地点点头。项重华一下子跳起来,连连退后了好几步,道:“你,你先别过来。”
秦非举起双手道:“你何必这样,我又不会害你。”
项重华紧紧贴在房门上道:“那可不一定,还是小心点为妙。你纵然要弄晕他,一棒子砸下去不就完事了吗,干嘛要下毒?”
秦非急忙摆手道:“你听我解释啊。我也没有想到事情会成那样。都怪他拿着秦柔给他的信向我显摆。这还不算,他还嘲笑我不会配药,说别人配的毒药顶多能让人挺尸,我配的毒药则是能让人诈尸。”
项重华冒了一身冷汗,道:“所以,你就给他吃了毒药?”
秦非叹气道:“我哪有那么狠?我当时只是把刚配好的药全洒在了他的汤里,想要把他弄晕了好叫他不要小瞧我。”
项重华不禁哑然失笑道:“看来肖天河还是很了解你的。有没有多余的药也给我两瓶防身。”忽然脸色一变,捂着肚子道:“糟了,我也吃过你治嗓子的药。秦非,你有没有配好的毒药?”
秦非怒道:“你再跟他合伙气我,我就叫你诈尸!而且,我随身带的药都是从炼丹房里直接偷出来的珍品。我像是好冒险的人吗?”
项重华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笑道:“看来你也很有自知之明。”
秦非垂下头道:“你是不是很生气、很失望?”
项重华大咧咧地一摆手道:“你不也是以为我是个有权有势的王孙公子吗?咱们彼此彼此。而且,你那么博闻广识又那么聪明,我则是个货真价实的祸害。你跟我在一起,唯一的好处就是累积了不少对敌经验。要生气也该是你生气才是。”
秦非动容道:“你明明自降身份,还一直保护我,真的一点也不委屈?”
项重华瞪眼道:“委屈什么?若不是有你,我早就被白虎门的人毒死几百遍了。人往高处走,你要实现你的豪情壮志自然要择选高枝,我有什么资格怪你?”
秦非叹了口气,不禁想起了那个神算子老人的话。他抬头看了看项重华那双热忱真诚的眼睛,陷入了沉思:项重华虽处劣势,但万一雍国王族需要能抗衡息丽华的人,那他飞上枝头便不是梦想。何况,要找一个和自己共同患难又真诚善良的君主实在是难于登天。可是,万一息丽华成功地缓和了和雍国贵族的关系呢?若是那样,所有的野心和雄心只能成为一场泡影,甚至还会弄得性命难保。
项重华举起手在他眼前晃了一晃,道:“还在担心吗?没有关系,若是肖天河追来了,你跟他好好道歉便是。最多也就是我唱歌你师父弹琴,把你绑在柱子上,让你听一整天我两人的合奏。”
秦非忍不住一笑,随即又愁眉苦脸道:“哪有那样简单?”
项重华道:“你又不是故意的。你师父还能真的把你怎么样不成?”
秦非叹了口气,正色道:“你可听说过《离经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