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水眸适时的闪过一丝疑惑,三姨娘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却仍是点点头应道:“婢妾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问你,张管事日前可曾找过你,给你看了夫人手底下掌管那些产业的帐册?”林箭澜眸底云波诡谲,声音却平静如昔。
三姨娘垂首沉吟,似乎是在回想,稍许道:“回老爷,张管事确实在婢妾接任从协之权的当天找过婢妾。不过,张管事给婢妾看的那些帐册,婢妾也只翻阅了几页,便不敢随意翻看了。”顿了顿,三姨娘惶恐跪下道:“老爷老夫人明鉴,婢妾不过是半个奴才,实在难以接任这从协之权,更不敢左右夫人。唯恐辜负老爷信任错爱,还请老爷,收回成命!”
“不必如此,说清楚,张管事当时,还跟你说什么了?”林箭澜耐心问道。
“回老爷,张管事见婢妾不敢插手帐册的事,便苦口婆心央求婢妾,说是婢妾有了从协之权,想让婢妾帮着劝阻夫人,不要再随意支银子了。但是,婢妾、婢妾如何做得到啊?”
三姨娘会如此说,早已在杜柳清预料之中。但是,在亲耳听到后,仍是让杜柳清有些失措。如今,是事实据在了。但是,她如果认了,就真的完了。况且,她真的没有做,如何能莫名其妙就顶下这个冤大头?
不能认,死也不能认!
杜柳清咬了咬牙,事到如今,她也只能赌一把了!
泪水犹如掉了线的珍珠般滚滚滴落,杜柳清抽泣着膝行到林箭澜身边,央求道:“箭澜,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我没有这么做!”
林箭澜眸底挣扎无限,没有推开杜柳清,也没有出言表态。林傲梅愣愣的看着,好半天才感伤的垂下头,朝着杜柳清嚅声道:“二娘,对不起,梅儿……二娘,梅儿相信你是有苦衷的,你只要说,你支走那么多银子去做什么,爹爹和祖母,或许会谅解的。”
杜柳清木讷的抬眸望向林傲梅,苦衷?她该如何说?说她没有支走银两,此时已经无人相信。而她也确实有支走一些银两,但是绝对没有这么多。而且,支走的银两,都是添置芙蓉苑和秾华院砸碎的瓷器了,这叫她怎么说?如何说?从何说起?
“我没有!我没有支走银两,不是我,我没有!是她们陷害我,是秦玉茗和张继德陷害我!”杜柳清怒声咆哮道,声音已经近乎歇斯底里。她不能认,说不得,解释不得,那就唯有咬死秦玉茗和张继德,死死咬住!“箭澜,你相信我,真的不是我,我……”
“砰!”一个青花白底莲瓣茶盅摔碎在杜柳清脚边,孟氏消弥不久的怒火又被杜柳清的不知悔改惹得重新点燃,拍案而起厉叱道:“杜柳清!你够了!事实据在,你还想狡辩到什么时候!你、你简直是执迷不悟!”
杜柳清原本就被张管事和三姨娘的无中生有气得稍稍失去了理智,此时这茶盏的破碎声彻底激怒了她,听了孟氏的话,更是火冒三丈,下意识便大声反驳道:“什么事实据在!根本就是她们沆瀣一气串通好来污蔑陷害我!老夫人,你居然连亲儿媳都不信,反而相信一个妾室和一个狗奴才在这里乱吠!这出戏码,她们是不是早跟你报备过了!所以你才如此颠倒黑白!”
“二娘!”
“娘!”
“放肆!”三道声音不约而同的响起,林箭澜怒发冲冠的甩开杜柳清喝道。
“你、你……”孟氏双手气得颤抖,指着杜柳清喘着粗气,却是许久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好,好一个杜柳清,好一个亲儿媳!你这样的儿媳,我,我右相府高攀不起,我……”孟氏似乎是用尽全力在说话,单手用力抓着胸前的衣襟,身子摇摇欲坠。一个支撑不住,两眼一翻,整个人竟直直向后倒去。
“祖母!”林傲梅最先察觉到不对,在孟氏后倾的一瞬间,赶忙眼明手快的掺住她,见孟氏晕厥过去,滔天的恐惧瞬间袭上脑海,全身血液凝固,就连掺着孟氏的双手也止不住颤抖起来。
林箭澜一个箭步赶上前,伸手帮忙挽住孟氏的双肩,转过头厉声吩咐道:“快把府医先叫过来!再到太医院请御医过来,快!”
“是!”海棠绍棠步伐生风的跑出去,整个里屋一时间乱做一团。
林箭澜正要将晕厥过去的孟氏送到内间躺着,却被杜柳清抓住了衣袍:“箭澜,老夫人她……”杜柳清此时的理智已经完全回归了,但是弥留下的,却是深深的后悔。
林箭澜毫不犹豫的扯回衣袍,头也不回的道:“掌家之权暂且全权交给三姨娘。你给我回秾华院闭门思过,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出来!”
“箭澜!箭澜!”失去支点,杜柳清一个踉跄摔倒在地,歇斯底里的叫喊着,却只见林箭澜匆匆忙忙赶进里间的背影。
林芙蓉目光呆滞,完全不敢相信眼前的场景是真的,一时间如雕塑一般一动也不动,仔细看,却又真实的颤抖着。
张管事也跪着不敢起身,但因知道自己是占了上风的,倒也没觉得多害怕。
见丫鬟婆子环着林箭澜和林傲梅通通都跑进里间去了,三姨娘转移视线望了望狼狈的杜柳清,清澈的眸中难得一见的染上了嗤笑,也不知是不是故意要火上浇油一把,红唇微动朝着张管事道:“张管事先委屈一下,二小姐会帮你的。”声音很轻,却已足够让杜柳清听得清楚了。
张管事可不管那么多,只一个劲的点头应道:“不委屈,不委屈!”
三姨娘清浅一笑,随而也跟着踱步进了里屋。徒留下怒火焚烧的杜柳清和林芙蓉,还有老实跪着的张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