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进入炎热烦闷的夏季,宁安河边一扫几日之前的沉郁再次热闹起来,红粉菲菲,烛火映照,人生鼎沸。“神仙美眷馆”的掌柜送走最后一名喝酒的士子,望了望繁星点缀黑沉似水的夜幕,无声的摇摇头,长叹一口气,示意打杂的小伙计赶紧关门谢。
一叶小舟静静的停在“神仙美眷馆”后山的阴影中。细长的船身被淡白的轻纱笼罩,一个手持长篙的渔人默默站在船头,纱帐中隐隐透出一个女子纤细苗条的身影。
正打算上门板打烊的小伙计的麻利的搬起手边的门板,不料门口伸进一只白皙骨节分明的大手拦住了他。小伙计不耐的皱起眉梢:“官,我们真的打烊了,若要吟诗饮酒明日请早吧!”
不待他话落,一个穿黑色滚金袍的男子已经迈步走了进来。掌柜的一瞧来人顿时一惊,急急起身迎向来人,顺手拍了一下那不长眼的小伙计的后脑勺:“王爷!不知王爷大驾光临,小牛子还不赶紧去茶房瞧瞧有什么上好的茶先沏一碗来!”
被拍的小伙子听到掌柜的吩咐这才回过神来,转身就向茶房跑,边跑边向进门的男子溜了一眼——神色郁郁,冷硬无言!这就是美眷馆真正老板的夫君?灭了自己正妃满门的王爷?那森寒阴冷的气质果然让人无法抵挡!
停在后山阴影中的女子显然听到了茶房中小伙计与人的八卦声,无声的叹了一口气,轻拍身下船身,站在船头静默无语的持篙人恭敬的一点头,手中长篙一荡,小舟无声无息的驶了出去,眨眼间就消失在夜色深浓,雾气渐起的河面。
一言不发的风傲天静静坐在往日与水柔嬉吵的房间一动不动,神色晦暗难辨!半晌似乎觉得外面有丝异样,直起身子推开窗户,向着远处的河面望去,雾气缭绕下似乎有只白纱小船隐没其中。
无言的勾了勾唇角,满怀落索的倚在窗边,眺望着雾气渐浓的河面,自嘲满怀:从那已经断了快三个月的琴音,不难推断,那进入魔源禁地的女子十有**已经遭遇不测。问他为何有此想法,只因他每日都去禁地外面以笛声相引,开始的几日总有断续的琴声传来,之后琴音变得噪杂无章,渐渐的不论他如何改换曲目,里面的琴音再也没有传出!
今夜他不知为何突然就想来她生前第一笔买卖处看看,坐坐。可刚刚自己却似乎觉得她就在窗外瞧着自己,很突然的感觉,却那么的真实,几乎就让他觉得她真的从魔源禁地走了出来,周围的空气中似乎还飘荡着她独有的味道,清新却醉人!
马掌柜亲自送了几道爽口小菜外加一壶上好的女儿红进来,对着窗边那浑身清冷,寒意四射的男子微微一施礼,脚跟后旋立刻要闪,一道冰冷低沉的嗓音传来:“你且慢出去,我问你,最近可有人来此捣乱?”
话是问马掌柜的,视线却飘渺的盯着虚空中的某一点,脑海中似乎看到自己第一次进来这里,水柔被那个鄱阳侯家的公子留难亵渎的样子,一股戾气从心底猛然窜升,平静无波的眉眼顿时变得狠辣无常。
马掌柜瞧着突然变得如地狱修罗的王爷顿时一惊,平日流畅的舌头也开始打结:“回,回王爷话,没。。。没什么。。。没有人敢在这捣。。。捣乱。。。。。。王爷若没其他。。。其他吩咐。。。小的就。。。就先告退了!”
完马掌柜立在原地,两股站站,直到看到那男子微不可查的一颔首,平日感觉有些迟钝的腿脚顿时变得灵活,一溜烟的退出那令人窒息的房间。出的门口,马老头才惊觉自己出了一身冷汗,黏湿的汗液粘在身上,一阵夜风吹过,在这盛夏的夜里竟然让他感觉到冰冷,伸手擦去额头丝丝汗液,再不敢多做停留,飞快的赶去楼下的柜台。
风傲天疲惫的闭了闭双眼,就着桌上的小菜猛灌了两大口酒。辛香醇厚的酒划过喉管,有种不出的舒服,突然就让他有种一醉方休的冲动。
白日老皇帝的话还飘荡的耳畔:“天儿,我知你性子冷傲实在不是守成之君的性子,你大皇兄却性格温纯,我本属意你大皇兄接替我的位子,由你统领魔源暗部,你们相辅相成立就我们天龙国百年基业。可惜你大皇兄出师不利,多半已然遭遇不测,为父的身体本就日渐衰弱,连日事情处理下来,便倍觉吃力,所以朕现在决定退位让贤!”
“若你登基为帝切记不可偏听偏信,暴躁肆虐!要待人温和,谦恭有礼!朕自知你能力远胜于朕,别的我就不多了,只盼我儿能将天龙国发扬光大,山河稳固!这事就这么定了,朕明日早朝即会宣布!”
完不待他反驳,已经一挥衣袍转身离去。风傲天溜到唇边的话在看到父皇略微弯曲充满沧桑的颓然背影后,自动的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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