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以往的纠纷和互相指责对制宪会议来说不是新闻,而且报纸的注意力也一直集中在南京附近的战事上,但是刚刚爆发的冲突虽然还没有得窥全貌,但是牵扯之广也已让制宪会议和陆军部骇然,担心如果处理不妥可能会发生大变。
“浙江的卿院选举即将召开,”见状任红城就回头对易猛说道,虽然战事急迫,但是制宪会议不打算继续等待,他们已经下令结束在浙江的军管,无论如何都要按时召开各级卿院和政府的选举:“卿院一定会想方设法把消息送进淳化,而公仆师也决不能轻掷。”
作为制宪会议的全权代表,任红城对江西的事情也有所耳闻,制宪会议紧急磋商后的结论是全力帮助黄乃明、金求德等人把事件平息掉;他们同时还祈求上苍希望不要让南明媒体注意到江西的冲突,至少不要在此时对江西方向特别关注。另外一条举措就是制宪会议决心在力保浙江同时努力支援宪法师,南明的报纸不在政府的掌控之中,如果他们一个接着一个地抛出各种各样的噩耗——在安庆大败的影响还没有完全消除的时候,捅出了江西的事件,并且宪法师还向顺军投降的话,制宪会议都不敢想会发生什么样的后果。
作为制宪会议的坚定拥护者,任红城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竭尽全力帮助议院渡过难关——既要保住浙江,也要让宪法师坚持下去,制宪会议经不起接二连三的沉重打击。当然,任红城觉得这些苦恼还是先对易猛这些东线指挥官保密为好。
……
半个月后,在龙潭。
“成功了,对么?”任红城冲进陈伟的指挥部,刚才他一听说消息就急匆匆地跑来。
“是的……”陈伟点点头打算说话。
“太好了!”任红城兴奋地搓搓手:“我立刻就走。”
“等一下,任大夫,我们只成功了一次,而之前五次都失败了。”在前五次的失败中,新式兵器造成了巨大的损失,十个人摔成重伤,还有三人摔死,五个生死未卜。
“但是这次成功了,对不对?”不等陈伟回答,任红城就叫道:“马上把东西都装上,我一个时辰内就出发。”
“任大夫,再等一等,”陈伟对制宪会议的全权代表劝说道,对方的身份是如此的重要以致不能有失:“任何新式兵器一开头都会失败很多次的,一次成功不可靠,再稍微等一、两天吧,更不用说这路程要比实验距离远得多。”
“宪法师已经不能等下去了。”任红城轻轻推来陈伟拉住他的手,对议会师的师长微笑道:“两天来五次实验中,这么多人死了,他们也没有等一等再上。”
“您太重要了。”陈伟恳求道:“如果您有三长两短,制宪会议的使命谁去完成呢?”
“我重要就是因为我肩负制宪会议的使命,如果我不去完成它那我就一文不值,两天来的牺牲也毫无意义。”
……
淳化,
李洪坐在营地里默默地看着地面,骄阳把大地烘烤得像是一块铁板。无论是伤病还是健康,还活在这里的一万一千名明军官兵现在都变得比以前沉默寡言许多。天虽然这么热,但顺军又恢复了他们的攻势,前天攻击明军外围堡垒的时候,守军没有特别奋力的抵抗,一半迅速撤回了主阵地,而剩下的二百多人向顺军的突击队投降了。
而顺军又用这个为例向淳化附近的明军阵地喊了一天一夜的话:“公侯将相,都不值得用命去换。”
李洪无意去用命换什么公侯将相,以前当兵会被人看不起,认为没出息混饭吃就会欺负老百姓。但现在不同了,李洪的父亲以前是私塾先生,后来被招去学校当老师。像他这样出身的人按说永远不会去当兵,但是在卿院和总督府的宣传下,当兵突然成了一件光荣的事情,被认为是保卫街坊邻居、保卫本乡本土的好汉。工钱又高,又有荣耀,而且总督府还许诺将来会帮着退伍军人找工作,李洪就志愿参军了。
在训练营的时候李洪被告知:训练官和军官可能会对新兵破口大骂,用各种各样的语言来羞辱他们,以刺激他们加倍努力地训练;但绝对不会动手打人,因为所有的志愿兵都是为国效力,殴打他们就是向国家挑衅。
“为国效力。”想到此处李洪自言自语了一声,在被分派到第十二师以后,军法官领着宪兵到各营巡视,告诉他们有任何不满都可以向宪兵队报告,军法官一定会为他们秉公处理。最重要的一条是,李洪记得军法官说得很清楚,最严厉的军法也不包括死刑,因为所有的志愿兵都是为国效力,他们不应该死在自己人的枪口下——凡是涉及死刑的罪名都必须交给后方的提刑司处理。
现在对十二师来说就确实是一个难题,最近越来越多的逃兵在企图逃走时被巡逻队抓获,他们大多不会抵抗,因为直到今天为止这些逃兵都只是被唐得生关到打牢里面去了而没有处死过任何一人。唐德生向宪法师的官兵宣称:他会严格地按照军法行事,保证每一个志愿为国效力的人能够在后方得到公正的审判——如果最后他们的罪名是叛国的话;或是得到禁闭的处分——如果他们表示悔改军法官表示可以把他们的罪名下调为违抗军令。
这对逃兵来说无疑大大降低了开小差的危险性,但大家也都同意唐师长不是个残暴的人,每次李洪在心里琢磨逃亡的念头时,总会感到若是就这样走了还是有点儿对不起唐师长。
“送到后方审判,唐师长真的认为我们还能解围吗?”李洪有些无聊地轻轻用枪敲打脚前的地面,他感觉有些人说得也有道理:不值得为了一个月二两银子死在这个异乡;打胜仗军官升官发财,和我们小兵又有什么关系?
李洪一直在沉思,直到他的思路被周围的惊呼声打断,大批的士兵从房屋里涌上街头,指着北方的天空大喊大叫着。
和同伴们一起,李洪也走到赤日炎炎之下,仰天望着从天边飘过来的那朵红云:“是天劫到了么?”他在心里想着。
当红云飘过顺军阵地上空时,许平还有他手下所有的顺军将领都和士兵一样翘头仰望,很多士兵已经跪倒在地开始祈祷。许平也惊骇不已地看着这异兆,在心里反复自问:“天意如何?上天这是在给我预兆吗?凶吉如何?”
几个时辰后,当红云最终于傍晚时分在淳化镇上空停下时,唐德生也跪在他部下的中间,诚心诚意地祷告道:“若天公果然不弃小人,敢请再降三日甘露……”
一条粗粗的缆绳从头顶上抛了下来,接着明军士兵就听到从天而降的声音:“找个地方系紧了,把我们拽下去!”
“天仙下凡啦!”
“天仙下凡啦!”
没有人去完成神仙的要求,激动的明军士兵奔走相告。
……
底下闹腾了半夜,总算是听明白要求把飞艇栓牢靠,任红城再次踩在了地面上时,唐德生将信将疑地打量着他:“任大夫,真是您啊!”
“是我,我不是什么上仙,也不会有什么上仙假扮成我的。”飞艇的艇员是草草训练出来的,飞艇本身也是到龙潭组装起来的,在没有经过充分检修也不清楚风流的情况下强行飞来这淳化,一路上自然是颇遇坎坷。在艇员调节着高度寻找着风向来淳化的这一路上,无数次的颠簸把任红城吓得半死,但每当这时他都会在心里拼命安慰自己:“我还要当国卿呢,有一天我会去竞选总督,说不定还能竞选首辅呢,我不会死在这里的。”
结果好不容易到了淳化后,下面的人闹腾了好久一直没人去系缆绳,任红城一伙儿差点又被风吹走了。
与任红城同行的还有一位陆军部的军官,他带着望远镜和地图打算观察并记录顺军的部署,结果在空中吐了个七荤八素,现在被几个气艇艇员抬下来时还神智不清。
“任大夫来这里干什么?”
“我代表制宪会议,向唐将军表示感激,向宪法师的全体官兵表示感激之情。”任红城紧紧握住唐德生的手,用力地挥动了几下,松开手后他脚下一虚差点摔倒——在空中时任红城一样没少吐,只是靠着顽强的意志所以现在还能站着说话:“我带来了五万多封信,大都是宪法师官兵的家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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