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没有显赫的家声,我是靠拼命念书,把别人睡觉的时间都花在操练场上才有今天的地位的。”唐德生大声说道:“我是靠每一次考核都名列前茅,每一次演习都是佼佼者才落入卿院的视野的,难道你不是么?我没有一个好父亲,我要小心地保护我的名字,我不想落得和许将军还有他的长青营一个下场!拼命打仗、奋勇断后最后还是被扣上叛逆的罪名。我不想背黑锅,不想被陷害!而我知道如果又有这种战败黑锅,一定是由我这种人来背的,难道你以为你跑得掉么?难道你有一个姓金、姓赵或者姓贺的老子吗?”
陈伟听得有些动容,片刻后叹了口气:“但我们得有能击败许将军的办法。”
“不错,我们一定得把它找出来!”唐德生叫道。
……
“我的议会师坚守龙潭一带,这样可以靠江获得水师的协助,而且还能避开许将军布置在江北的江防要塞。”陈伟向贺飞虎提出建议,第十一师将负责掩护右翼、江航通道,并屏蔽背后的镇江府,不让顺军有机会包抄明军的后方:“唐兄的宪法师布置在左翼,他将把师指挥部设在淳化。”
贺飞虎默默地看着地图上的那个点,第六军的两个师形成犄角之势,挡住许平向东进军的路线:“而你们建议我把军部设在句容?”
“更靠西的一边更好,也更安全,如果军部被包围了,整个军就失去指挥了。”陈伟答道,他觉得如果贺飞虎同意把军部搬迁到丹阳去更安全,这样两个师就完全不用考虑军部受到威胁需要出兵增援的问题了:“许将军几万大军每日需要大量的粮草辎重,他不可能无视我们的威胁就绕……”
“淳化?”贺飞虎打断了陈伟的叙述,敲着地图上那个点问道:“是,没错,分兵让许将军难以用少量部队就把我军孤立起来,堵住江航和大路,威胁他的粮道他不能向东进兵,也不敢向南进攻,可是谁来守南京呢?”
“我们不守南京了,南京太大了,一个师没法守,而且还有那么多百姓,要是被围了用不了几天就该饿死了。”唐德生自告奋勇带宪法师去淳化,如果把第六军的辎重抓紧运去大半的话,他再提前把居民都疏散那就能坚持很长时间。
“只要我们大军还在应天府,还挡着许将军的前进道路,那后方的墙头草们就还会观望吧。”这也是陈伟盼望贺飞虎去镇江府的原因之一,要是后方都造反了,那第六军还是孤军一支。
“丢掉南京,”贺飞虎拼命地摇头:“那帮人还不知道得把许将军的兵力吹成什么样子,我都能想得到谣言的内容。”
“但他们有可能继续盼望,总比我们被围在南京或者逃出应天府要强得多,如果我们再事先通知各府一下,他们观望的可能性就更大了。”陈伟觉得坏消息与其让后方从谣传那里得知,还不如主动告诉他们。
“那淳化被包围怎么办?难道你就敢出去和许将军打野战了么?”贺飞虎觉得陈伟的计划是把全军摆成一字长蛇阵挨打,所谓犄角之势其实就是两处分兵挡路,然后看谁倒霉,对顺军来说长江航运虽然重要,但是因为有明军的水师威胁所以可靠性下降,而内地的淳化则很容易被包围。
“不敢。”陈伟断然否认有这个念头:“如果宪法师被围,只能靠他们自求多福。”
“末将加固营寨,多挖长壕,一定能坚持很长时间。”唐德生请命道:“就算被围,一个师被围也比全军被围强吧。末将要是顶不住了,大人和议会师还能乘船脱困。就是那帮墙头草还是倒戈了,末将也能为第六军拖延时日,让大人能够率领军主力杀回福建。”
贺飞虎的目光在两个部下脸上来回扫了几眼,又沉思了一会儿道:“你们是仿效曹仁守樊城之故伎么?”
当初曹仁觉得以手头兵力守襄阳没有把握,就跑去坚守樊城,只要樊城不下襄阳关羽就是拿到手也不踏实,而如果樊城落成襄阳就是死城一座。所以关羽的决定就是以少量兵力监视襄阳的少量留守,主力来围樊城的曹军主力。
“大人明鉴。”陈伟和唐德生一夜不睡,就是打算效法曹仁,像牛皮癣一样地赖在应天府不走,如此南京和许平的粮道后路都在明军三万大军的眼皮底下,许平就是心理状态再好也不能对他们置之不理:“不过我们兵力太少了,南京太大了,连留守也无法留了。”
“听天由命吧。”唐德生说道:“如果我们留在应天府和许将军主力对峙他们还要反,那真是没有办法了。”
贺飞虎沉思了一会儿,说道:“或许我们可以做得更好一点。”
两个师长都精神一振,虽然不知道贺飞虎还能从哪里变出兵力来不过听起来长官是同意了他们的意见,而且若是能保住南京当然最好不过。制宪会议刚刚沉浸在收复南京的喜悦中,这也是他们用来消除安庆大败影响的唯一借口,若是南京才拿到手就拱手相让那无疑于给制宪会议和六省卿院迎头一棒——无论如何,伙计用棍子把东家打得头破血流都是不明智的,尤其是你还打算继续替东家打工的时候。
“我们虽然兵力不足,不过我们粮草颇足,而且船只也不缺。”之前经过一番努力,南京战场的运输能力已经大大增强,现在北伐军主力逃回江西去了,不问可知南方的运输力量还可以继续向南京战场倾斜,贺飞虎说道:“可许将军的粮草多半不会很足。”
整个江南都在明军掌握中,许平的补给要靠山东大力支援,而陆地运输的成本是水运的几十倍,贺飞虎判断许平肯定养不起上百万人:“我给许将军去封信,宣布为了避免南京古都毁于战火,我军主动弃守,绝不会在南京驻扎军队,不会从南京派遣细作,也不会从南京发起进攻或是用来储备军资。可是如果许将军不接管南京的话,我们就会负责南京粮食的运输:不封锁边境、不关闭航运,保证南京的百万生灵衣食无忧。”
一口气说完后贺飞虎看着两个部下:“你们觉得怎么样?”
陈伟琢磨了一会儿,点头道:“从开封一战看,许将军很可能会答应,反正南京不留一兵一卒,他想拿随手能拿走。”
“从安庆一战看,许将军也很可能答应,”唐德生比陈伟多想了一会儿,最后也赞同贺飞虎的提议。从宋襄公开始,大家都以心狠手辣为荣、以讲信用仁爱为耻,虽然大家都明知宋襄公就是不讲道义也不是楚国的对手,但是既然传统是赞扬卑鄙无耻那没人愿意约束自己不去为非作歹,这次好不容易遇上一个讲道义的许平不利用下就太可惜了:“他连俘虏都不愿意杀,当然更不会愿意把百姓卷入战火。”
“要是许将军同意了,这事就太有趣了,南京这么坚固的城墙,许将军扔完我们扔,历代打死打活的城市,现在居然可以在战场中间保持中立。”不管大家怎么骂许平不坑杀俘虏、不祸害百姓是违反军人之间默契的,但打不赢他都是白搭——就好比如果宋襄公不是宋国而是楚国国君的话,那他就是讲道义敌人也只能干瞪眼,陈伟有些不自信地笑道:“只要卿院同意。”
“卿院一定会同意的,南京不驻军总比丢掉强。”贺飞虎决定马上去给泉州去信,他的计划需要后方的支持,没有齐国公府、制宪会议和六省卿院的批准,粮商显然不会得到运粮到南京的许可:“还有一件事。”
贺飞虎看向唐德生:“如果许将军答应开放航道的话,那就更会去打你了,就算打不下来,被围的日子久了士气也会低落,尤其是现在大家都知道许将军不杀俘。看到病号伤兵在包围圈里一天天增多,不断死去,士兵迟早会起投降的念头。要是那个时候我还没办法给你解围,你打算怎么办?你有什么提高士气的打算吗?”
“没有,”唐德生坦率地答道:“大人一定得尽快让卿院给我解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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