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嫤睡得不踏实,虽然没有如愿地昏过去,却因为乐青故意在伤口上洒盐,痛得死去活来。
可等到痛劲过去,隔壁又开始闹了。
“夫君,夫君,你可不能有事啊,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可教妾身怎么活?”谢雪依的声音像古佛寺的那口大寺,嚎一声都带回音的。可谓雄浑壮伟,余韵悠长。
“是啊,夫君,你若有什么不测,要我们几个如何向二奶奶交代啊……”
“夫君,你醒醒吧!”
“夫君,你一定要好起来!”
“夫君……”
另外几个姬妾也都心急火燎地赶来了,正自各尽所能地表演。
可以想象得出,那屋子里现在是何等拥挤。
卫嫤得反省,她没有坚持搬出这个园子根本就是个天大的错误,梅山这一晕真是惊天地泣鬼神,连过江的菩萨都在返过头来多看几眼,几个姑娘的纵情表演,更令卫大小姐觉得梅六表哥一定是欠了她们许多银子没还上。
“梅六公子没有大碍,只不过是见血晕过去了,我给他扎几针用点药就能好。”
乐青十分头痛地看着床边围满的女人,心想这梅六公子也够能耐了,真正受伤的那个还躺在隔间里挺尸,他这个无故晕倒的却像躺进了丧堂里,享受这人间难得一见的哭嚎。可怜他这个不收钱的大夫,住在左相府真是随传随到,夜里刚从宫里回来,就摊上了这样一堆破烂事,可在侯管家的虎视眈眈之下,他便有一万个不情愿,也不敢开口拒绝。
卫嫤那是小伤,梅山更不是大病,只有他……他已经十二个时辰没合眼了。
“停!不知道的还以为这真死人了!”卫嫤不耐烦,从床榻上一骨碌爬起来,撞开梅山的门。
“怎么起来了?”乐青一扭头,把金针放下。
“过来,我有话跟你说。”卫嫤大大咧咧地一伸手,将乐青拉出了门口,房门“哐”地甩上。
“乐公子!我们夫君的病……”谢雪依带着众姬妾追上去,差被点卫嫤的怒意烧着了鼻子。
“太不像话了,这里分明是我的住处,现在都成梅家的府院了,要是三五两头这样闹,我还是去睡大桥比较好!”卫嫤攥着乐青的手指还没放下,一转头就看见了在另一扇边面目阴沉的王佐,他盯着卫嫤的手,深邃眼瞳中滋啦啦地冒着火光,怎么看都像是位气急败坏看夫人偷吃的丈夫。乐青接触那目光有些胆寒,可是甩了几次都没见卫嫤有松手的意思。
“哼!”
卫嫤不理他,就这样同乐青举止“亲密”地进门,老远还能感觉到王佐比金针还锐利的目光。
“王公子他……”乐青犹豫地往外看了一眼,浑身不自在。
“好好地提那个马屁精做什么?”卫嫤甩开他的手,又头晕目眩地倒床不起了。
梅山那边依旧是各种哀鸣,不过没初时大声。
她窝在被子里翻了个身,被伤口牵扯着肩膀一阵阵抽痛,但是她皱一皱眉便忍了下来,这伤,小得不能再小了!
“你怎么不问我找你什么事?”她捋着耳边的青丝。
乐青收起了刚才的不自在,换了神情,他板着脸看向她微微沁血的伤口,又看看她半掩在身上的被褥,一时不悦:“卫小姐只是着凉,加一点外伤,说来也不是什么大恙,小姐叫在下来,一定是想让在下于予聆公子面前绝口不提昨夜,请小姐放心,在下定不负所托!”
“唔。”卫嫤点头,在床上滚了一圈,见乐青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不觉问道,“为什么你也是这样一副脸孔对着我?被那马屁精传染了?”
没想这一说还真中了。
乐青顶着一张脸锅底般的黑脸,突然上前拉住她身上的被衾一掀,伴随着卫嫤一惊叫,他提着沾染血渍的被单就训斥起来,那神情与王佐几乎一模一样。
“你想让我不告诉他,无非是不想让他担心,现在你是个什么样?能不让人操心吗?你还要不要命了,才处理好的伤口……”
卫嫤盯着被面那殷红的一点,轻轻咳了一声儿:“乐大哥,你……能不能……放下被子再说。”
乐青重重地哼了声,不为所动:“你先听我说完。”
卫嫤抬头,恰见一道紫色身影在窗棂边一闪而过,一时也道急了,便要上前来抢那张被子:“说了放下被子再说,快放手!”
乐青摆出一副我是大夫我说了算的神情死咬着不松口,又重复地吼了一句:“你先听我说完!”
“你先听我说完才是!还大夫呢!你究竟知不知道女人儿事?你听好,那不是伤口渗出来的血,那是我的癸水来了!听懂了没有,癸水,癸水!”卫嫤冲上去龙精虎猛地扒拉下被子,红着一张粉脸将被子往身上一裹,悻悻地倒在床上。但经她这一声吼,房梁都快被震下来了,而“癸水”两个字就像定身咒似的,镇住了屋里屋外甚至于旁边屋里的所有人。
一时间,小院里虫鸣如诗,鸟啼清婉……安静得吓人。
“你,你说什,什么……”
早先说过,乐青是个神医,却不谙妇忧,等他恍过神来,脸已经红得没法见人了。
“砰!”就在两人俩俩相忘,相顾无言,无所适从的时候,房门被人猛力踢开,一个高大修长的人影盖了下来,三步两步就冲到了她的床前,乐青还没反应过来,一双大手就掐住了卫嫤的肩膀。痛得她三魂七魄都全都尖叫着跑出去玩了,哪有这样掐人的,专掐伤口要害啊!
“王佐!你又发的什么疯?”卫嫤脑子里的血浆“轰”地全数往上涌,这人要做什么?不是成心来找她麻烦的么?可恨,真是太可恨了!从第一天知道他是卫梦言的学生起,某种不快就盘踞于心,久久不散。而到了这个时候,那种厌恶之感犹盛往日。
她扭着腰,在他怀里挣扎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