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伯煊组织完一营士兵,转头对那个仍然抹着眼泪的泥汉子说道:
“同志,你得给我们带路,咱们去水库!”
看着眼前这人懵懵懂懂、迷迷蒙蒙的,叶伯煊一手拿着粥盆,另一只手一把将泥汉子拽上了指挥车,把自己手里的粥塞给他。
泥汉子一边哭诉一边喝粥一边指路,他这三样都挺着急。
“呜……呜,我刚抱着孩子出来啊,房子就塌了、塌了!
媳妇和老娘都砸在里面啦!呜……呜……
我扒了一整天才扒出了老娘!可老娘……”眼泪不能控制地往下流淌。
泥汉子哽咽着仰脖干了稀粥,握着粥盆继续说道:
“那个惨哇!我媳妇现在还在下面压着呢……
全大院一共砸进去十六个人,只我一家就摊上了俩……
呜呜……又下雨,大坝又跟着危险了!领导听说来了大军,忙叫我来报信儿。
我蹬着个破自行车,一路摔跟头,后来车链子还掉了!你说说你说说!唉!我就腿着跑,终于找到你们了……我可怜的娘啊……呜呜……”
叶伯煊正要提醒他还有正事儿要办呢,先别沉浸在悲伤的情绪中了,结果泥汉子哭到那么不能自已,真的没忘正事儿,不用别人提醒就高喊:“下个路口向东拐……往东!”
叶伯煊从第一眼见他,就嫌他哭哭啼啼不爷们,但听到后面才知道他刚刚失去了母亲和妻子,在这种情绪下,他还能冒雨赶来求救。说句实话,他立即肃然起敬。
真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啊!
叶伯煊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只是把自己的手巾,递到了泥汉子的手里:“同志,那个,节哀。人得往前看。你……你擦擦脸吧。”
水库的几公里路。一脚油门就踩到了。
只见水库周围的幸存者们正乱作一团。
他们喊着叫着,顾不上掩埋亲人的尸体、顾不上寻找出值钱的财物,只是挟着个包裹。抱着孩子,没命地往高坡上跑。
恐怖的情绪是会蔓延的,一时之间,气氛陡然紧张。
叶伯煊用步话机下令:“一连士兵下车收容安抚灾民。安排他们有序撤退!二连战士守住水库入口,防止捣乱分子借机搞破坏!其他人跟我冲向大坝!”
情况也的确很紧急。叶伯煊以及所有跟随着他的士兵,已经听得见沉沉的雷声,挟裹着水库中的波涛的喧响。
大雨中,急涨着的徒河水像沸腾一般地咆哮着。黒汽濛濛,浊浪汹涌地拍打着有裂缝的堤坝,大有“黑云压城城欲摧”之势。
上游的洪水。也像野马奔腾而来,水库水位在令人发怵地上涨。杀机四伏的漩涡,疯狂的浊浪,千疮百孔的大坝……
叶伯煊似乎能听见大坝在巨大的洪水压迫下,发出支撑不住的痛苦的**。
水库里白浪滔天,一片汪洋都不见,显然已经饱和了。
入库的水仍在无限地膨胀着,宽厚的堤坝,此时感觉薄得像一张透明的纸片。
溃堤之险,危在旦夕!
叶伯煊倒抽一口凉气。
情况很明显了,必须马上开闸溢洪,一切的关键,都在这一点上。
叶伯煊率领着一个连的战士登上了大坝,后面连拖带拽拉着“泥同志。”
“快,快把大闸打开!”叶伯煊的声音,不再沉稳,只剩急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