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墨眼眉越发冷沉,快步进去。院子已是聚集了不少人了,人人脸上皆是惊惧和愤怒之色,看见方墨过来皆称呼一声,就让开道来。荣天琪候在正堂大门外面,看见方墨过来,隔老远就招呼道:“方将军。”
方墨一脚才踏进正堂里面,就有人一头冲了过来,站在她面前哭喊说道:“方墨,我二哥死了,清风寨没了。”
方墨一把拥住呼延柔佳,沉声说道:“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们一定会让裴胥青血债血偿的。”
呼延柔佳一边哭泣,一边点头。方墨见她满身狼藉,头发乱蓬蓬的,白皙脸上被风吹裂了好几道口子,眼圈深陷,料到必是累极了。便拍着她肩膀说道:“好了,柔佳,我跟帧少爷已是知道了清风寨的事,你跟六姑娘到后院歇歇罢。”
呼延柔佳擦了一把眼泪水,摇头说道:“我不去。方墨,你得快些去玉泉山,再晚就来不及了。”方墨点头说道:“我知道了。柔佳,我们会尽快出发,你得先下去睡一觉,否则又怎能跟我们一道回玉泉山去。”
萧六也过来,柔声说道:“四小姐,我们出去罢。”呼延柔佳点了点头跟着萧六出了门去。
萧帧正静默站在一边,俊脸沉肃,黑深眸子阴沉沉的。方墨看着他,问道:“裴胥青的大军走了玉泉山那条道?”萧帧一声不吭点了点头,突而一手狠狠捶在案桌上。
方墨的手也紧紧握成了拳头。裴胥青带着大军从燕京附近浩浩荡荡出发,他们这里一直有线报过来,却到了漯河再也没有得到只言片语了,派出去打探的十几路人马都有去无回。他们在这里纠结裴胥青去处,是不是快到了潼关?却不料裴胥青那厮竟是悄悄转了去玉泉山那条道上,以绝对优势将那里的十几个山寨踏平,幸得方墨将这些山寨拧成一团,才不至于被杀得精光。不过那里情况不容乐观,毕竟是些山寨土匪,小打小闹还可以,却顶不住大规模军队绝对武力攻打。呼延柔佳传来消息,那里伤亡十分惨重有的寨子竟是无一活口,而清风寨大寨主呼延龙战死,二寨主张均平带着残余人马躲进了山里。
裴胥青这招实在高明,明里是奔潼关而去的,而到了漯河之后,却切断了漠北所有消息渠道,转途就去了玉泉雪山那里,妄想从那里进入漠北腹地,与潼关的严仕海大军两面夹击惠州。若不是呼延柔佳杀出通风报信,说不定惠州城的人一夜醒来,裴胥青大军就到了惠州的城墙下了。到那时候,百废待兴,兵力匮乏的惠州就成了第二个肃北了,覆灭只在朝夕间。
还真让宇文贺然说准了,这裴家的人真是做惯了趁火打劫,背后捅刀子的事,以前漠北在北狄蹄下时,没见他们派过一兵一卒过来,现下北狄势微,他们就堂而皇之无视逆水盟约,跨玉泉雪山,企图进入漠北腹地,准备坐收渔人之利。
方墨忍住心头怒火,转头问萧帧:“刘海平回来了没有?”萧帧摇了摇头,说道:“已是遣了人去宁州送信,想来不过几日就能赶回来的。”
既然裴胥青进入了玉泉雪山,想来在潼关的严仕海也很快就会有所行动了,萧家军第二军还在襄州附近,萧家军第一军部分人马跟着刘海平转战漠北西南一带,若是严仕海发作起来,惠州城内兵力就会十分紧张,兵力回缩迫在眉睫。
呼延柔佳走后,在院子里候着的萧家军各大军中将领都进到正堂里面,分了两边坐下,共商军事。裴胥青这一招来得突然,惠州形势一下子严峻了起来,比起北狄铁蹄来说,大周军队无疑更加棘手。北狄在漠北腹地毕竟单薄了一些,漠北人仇视北狄久矣,大火一旦点燃便容易形容燎原之势。可是大周的军队就不一样了,虽是大周将漠北拱手让人三四年,但是几百年来毕竟都说着同一个语言,吃穿用度几乎一模一样,其中盘根错节又怎是三四年就能完全断绝的。他们可以鼓动漠北民众抵抗北狄铁蹄,却不一定能说服大家帮忙杀伐大周军队。
这一议事到了天快亮时才结束,诸事安排终于定了下来,诸将纷纷告辞离去,各自准备备战事宜。人相继离开后,偌大正堂里面就一下子安静了起来,只有萧帧和方墨还坐着。天将亮未亮,正是一夜最黑的时候,外面黑漆漆仲手不见五指,阴风一阵阵吹进来,四角灯火飘忽不定,不胜阴寒似越发微弱了。
方墨看了一眼萧帧,站起身来,说道:“我也回去了,天亮前要打点的事太多了。”
萧帧也站起身来,不发一言跟在方墨身后。两人默默出门去,方墨站在檐下看了头顶黑漆漆天色,说道:“要下雨了。”萧帧也抬头看了看黑天,那样深重的黑映照他脸上,好似那黑暗一下子就吞噬他脸上的光亮。
方墨低下头来,正要下台阶,手猛地被人扯住了,一下子拉进了一个冰凉怀里。方墨一愣,从萧帧臂弯看出去,荣天琪正站在不远处,正瞪着圆溜溜张大嘴巴看着他们。方墨脸上觉得脸上一下子热了起来,使劲要挣开来。可萧帧的力道超乎她的想象,那么紧,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丝毫都不放松,胸口激烈起伏,呼吸微粗,却是已不顾一切了。
萧家的黑卫在他身边从来不会少于十人,现下虽是看不见,可一定在某个暗处藏着看着。那么多人。方墨不由得低声说道:“萧帧,萧帧……”
而头顶萧帧微颤声音打断她说道:“方墨,我恨我自己,为什么还做不到……”
方墨眼圈微热,低头说道:“萧帧,无论留在惠州还是前往玉泉山,都一样危险。而我从不是站在别人身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