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明薇一行人终于赶到了瑜亲王府。
随行的只有容铎派来的羽林卫,连跟车的粗使婆子都没一个,只好让冬月一步下了马车,拿出小杌子。碧云帮明薇整理好斗篷后,撩起车帘,小心翼翼的扶着明薇下了马车。
才一下车,明薇便感觉到扑面而来的寒意。
抬眼看去时,只见记忆中奢华气派中不失雅致的瑜亲王府,此刻透出一股子荒凉。门口高悬的两个灯笼显然是才挂上的,白惨惨的光映出朱漆大门上斑驳的痕迹。
“卑职何青见过太孙妃。”身着羽林卫统领服侍的青年向明薇行了一礼。
尽管天已经黑透了,明薇仍是带着帷帽。不过人在屋檐下……想到这儿,明薇便伸手轻轻拉了面纱的一角,只露出一双眼睛来。她神色从容温和,微微笑道:“何统领不必多礼。”
何青显然没料到太孙妃竟是从容淡定、客客气气的和他打招呼。
他的目光不由落到明薇身上。
一身绯红色太孙妃服饰,勾勒出她妙曼的曲线。鸦青色的云鬓间赤金头面并不显得俗气,反而更添雍容。帷帽上的面纱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淡然的眼睛。虽然只是静静的站着,却是掩不住的落落大方,气度从容。
他蓦地就想起了画像上那个人。
何青鬼使神差的没让人通知来福,也没让羽林卫的其他人过来,而是亲自提了灯笼,在前面带路。
明薇此时全副心思都在容臻身上,一时间倒没觉察何青打量的目光。
当她看到带路的竟然还是羽林卫的人时,心中先是一沉,随后又觉得庆幸。看来瑜亲王府竟真的没有服侍的人,跟着容臻过来的也只有同去清凉殿的来福、来顺二人。
好在她把来喜、来宝都带了过来,服侍容臻的人手也能松快些。
瑜亲王府的正殿是旧日隆德太子所居,容臻自然不便住进去,他被安顿在离正殿不远的一间三进院落怡然居里头。
怡然居。
明薇留下冬月和来喜来宝一起卸下箱笼,她带着碧云跟着羽林卫的何青,一路到了怡然居门口。
“娘娘?”听见动静守在门口的来宝见到来人是明薇时,脸上又是激动又是诧异。“娘娘,您来了!”
明薇见了他,忙问道:“殿下怎么样了?”
听她问起容臻,来宝脸上顿时带了伤心之色,可有羽林卫的人在,来宝也不敢太过表露出来。“殿下、殿下正睡着!”
从他支支吾吾的话中,明薇便觉得情况不好,她点点头,眼底顿时掠过一抹忧色。
“劳烦何统领了。”让何青出乎意料的是,明薇在这时候还不忘了向他道谢,这份儿镇定可不是谁都能有的。
何青目光越发深邃起来,他拱手行礼道:“是卑职应该做的,卑职告退。”
等他一走,明薇忙步履匆匆的往怡然居走去。来顺年纪小些,到底经历的事情少,此时见了明薇如同有了主心骨,哽咽着一五一十把事情的经过都和明薇讲了。“皇上在百思殿等殿下,不知怎么的,皇上勃然大怒,殿下便去了百思殿前跪着。”
“……奴才和福公公留在外头,并不敢离开。过了三个时辰,才有人让奴才们进去接殿下,殿下已经昏过去了!”
“谁知道皇上连太医都没让过来,也不让回东宫,只让奴才和福公公在身边服侍着殿下,马车一路便来了这里。”
看来来福、来喜也不知道内情!明薇在心中轻轻叹了口气,到了卧房门前,见来顺仍是满脸的慌张,便柔声对他道:“你别害怕,没事了。来喜、来宝也过来了,你一会儿同他们一起收拾箱笼罢。”
来顺这才抹了抹眼睛,有些不好意思的应了一声。
明薇自己撩了帘子进去,只见守在一边的正是来福。
“娘娘!”便是稳重的来福此时见了明薇也不免有些激动。
明薇点了点头,她摘下了帷帽交给碧云,自己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床边。大半天没见,容臻原本清秀俊逸的面庞便憔悴了几分,此时他紧闭着眼睛,唇色微微发白。
“殿下怎么样了?”明薇心疼极了,坐到床边细细看着容臻。
“回娘娘的话,殿下有些着凉,这会儿正发热。”来福小心翼翼的道:“因为出来的匆忙,并没有拿上药材,奴才只能用帕子浸了凉水替殿下降温。”
明薇咬紧了下唇。
容铎实在是太过分了,容臻病了,太医不给派也就算了,连服侍的人、药材都没有给!
“这里本宫和碧云守着就好,来喜几个正搬箱笼,你去取了药材,替殿下煎药。”明薇轻手轻脚的替容臻揭下额头上的帕子,挽起袖子,在冷水中投好后,又替容臻重新搭上。
来福答应着去了,碧云便替明薇脱下身上的斗篷。她见太孙身边自己插不上手,便环视了房间一周,手脚麻利的开始规整房间。
明薇的手轻轻放到容臻的脸上,只觉得有些烫手。他的呼吸之间都是热气,昏沉沉的睡着,只是睡得不□□稳。
直到这时,明薇才真正的放松了神经。
只要容臻还好好的,一切就还都有希望。再次获得一次生命,在明薇心中,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
她静静的望着容臻,目光温柔。
忽然沉睡中容臻轻颤了一下,眼皮略略动了几次,却没有睁开眼。明薇满是担忧的看过去,突然她想到容臻是怎样着凉的。她忙把被子掀开一角,一面捂着热气,一面轻轻挽起了容臻腿上雪白的亵裤。
果然不出她所料,他腿上受力的地方,已经遍布青紫,甚至有些红肿。
明薇眼中闪动的水光,顿时顺着她的面颊,滑落了下来。
“呃——”只听容臻闷哼一声,明薇还以为是自己弄痛了他,忙小心的替他盖上了被子。可眼中的泪水却像是止不住一遍,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往下落。
“是、是谁在哭?”一道虚弱疲惫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容臻拼尽全力撩开沉重的眼皮。
映入他眼帘的是一个绯红色的身影。
“阿晚?”容臻努力让自己定了定神,直到看清楚那张伤心欲绝的面容,他还是不敢置信的喃喃道:“是你吗?”
“殿下,是妾身。”明薇见容臻醒了,忙用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她又怕容臻担心,拼命挤出一丝笑容。“妾身来晚了。”
确定来人真是明薇时,容臻竟挣扎着要坐起来。
“阿晚,你怎么过来了!”容臻又是惊愕又是着急,还有一丝丝的欣喜和甜蜜在心中悄然蔓延。可骤然起身,被子从容臻肩头滑落,容臻也在感到一丝寒意的同时,清醒过来。
明薇不该来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