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筝看着儿子眼中的坚定,嘴唇开合,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从没有想过,儿子的反对是这么坚决。
“他很好”,她终于干涩地说道。
那是你们好,就是想把我给挤出去。“我不管,你是没有丈夫,再嫁就得听我的。”曲儿这么宣布道。
岳筝倒有些好笑了,“你才多大,就让娘听你的,听谁瞎说的?”
心中是有些怀疑陆鸿的,毕竟儿子黏的大人只有他。
“不用听人说,我查了律令,上面就是这么说的。”曲儿说道。
“如果娘亲很想很想跟容成叔叔在一起生活呢?”
儿子或者丈夫必选其一的话,她要儿子。但是容成独,她不舍不忍离开。
“那我就跟爹爹走”,曲儿毫不迟疑道。
岳筝苦笑,就是认准陆鸿了?想了想道:“这样吧,娘让你认了陆鸿,你想跟爹爹在一起的时候就去陆府,想跟娘亲在一起的时候就来找我,行不行?”
“你就是想把我踢出去”,曲儿看着她大声喊道。
这样也不行,那样也不行,丈夫与儿子,只能要一个吗?
“那你说,怎么办?”岳筝忍住内心的挣扎,问道。
“我不要爹爹了”,曲儿说道:“咱们回岳家村,我好好学习,以后会孝顺娘亲。”
那里才是最放心的地方,谁都不跟他抢娘亲。
好半晌,岳筝才咬牙应道:“好。”
“好”,小孩子欢呼道:“我们现在就走吧,姥姥姥爷肯定也很想我们,还有瑞儿姨,还有山上的小果树。”
岳筝摸了摸他的小脑袋,说道:“不能马上,娘亲把两间铺子安排一下,待过了品鉴大会,再启程吧。”
直到现在想起闻莺亭内儿子的话,她的心都还在隐隐发疼。或许对容成独爱不够深,或许不想年老之后看到儿子对她怨恨的目光。让她这么轻易地就选择放弃容成独,要给儿子一个快乐的童年。
可是,轻易吗?
其实儿子的不对劲,时常的闷闷,她都看出来的。但是那时总想着慢慢就好了,慢慢就解决了,现在却才发现,根本不可能。
但是想到那天容成独说的,那句如果一个必死,她会让谁死。岳筝便觉得胸口沉闷,哪一个她都舍不得让他们死。
可是,到头来,她还是不管容成独。
曲儿看着娘亲眼中的隐痛,脸上的笑意也渐渐隐去。可是他不想寄人篱下,特别是寄到一个根本不喜欢他的人家篱下。
“娘,我们拉钩钩”,他说着,勾住了娘亲的手指,晃晃悠悠地说着。
日后娘亲如果想嫁人的话,就嫁给爹爹吧。
曲儿笑着想道。
小孩子得到保证,就主动地去抄孝经。
岳筝出门,就看到李嬷嬷猛然后退一步要走开的样子,不禁有些好奇地问道:“李嬷嬷,有什么事吗?”
“没事”,李嬷嬷摆手,随即问道:“只是刚才听到小少爷闹得厉害,这是怎么了?”
“小孩子胡闹”,岳筝含糊地说道。
“听着也像,这孩子有时候也不能总是顺着的。”李嬷嬷说道:“总得大人管管。”
曲儿听见,快步从房里跑了出来,看着李嬷嬷道:“你是不是要替娘亲管我啊?”
“老奴可不敢”,李嬷嬷连忙说道:“只是做儿女的,有时很难理解父母的不易。”这孩子,还真是一点都不像孩子。
“你别说了”,曲儿打断她的话道:“任你怎么说,我也不会讨厌我娘亲了。”
当他傻啊!
“小少爷,你可是想多了。”李嬷嬷不禁擦了擦汗。
岳筝半是狐疑,摆手让李嬷嬷下去了。
“好像她和娘亲多近,我多远一样。”曲儿不满意地说道。
岳筝垂眸看见儿子皱在一起的小脸,“多想”,她说道。心头却是因为儿子的这句话升起异样,儿子有多敏感,她是知道的。
“娘亲,你还难过吗?”小家伙却看着她问道。
岳筝一眼便看出儿子说的什么,笑道:“你若是个大人,那一下子娘就被你气死了。”
曲儿连忙摇头,迫不及待地说道:“儿子再也不惹娘亲生气了。”
“好了,不想抄书就与朔儿玩游戏去。”岳筝摇头道。
曲儿转身就跑进了书房。
岳筝空院中站了片刻,觉得心中沉沉的,什么都不想想,抬步回房,倒在床上蒙了被子睡觉。白沙匆匆从沙漏中漏下……岳筝突然从床上坐起身来,断玉怎么会在莫灵儿手中。
她想,不停地想,不停地猜。
不会是他扔掉,又被莫灵儿捡到。
手下的被子被紧紧地握成了一团。
……
“一起回来了?”容成独清冷地反问。
金鳞应是。
容成独只觉心头顿时一缩,有些够不着呼吸。他算来算去,算到了每点意外,算到了每个人的心,却把她给漏了。
孩子再不懂事,再憎恨母亲,母亲都不会生气,都不会放在心上吗?他不就是有一个这样的母亲?
本来,想着,那个孩子主动离开,就是只说出一句怨恨她的话,她就必定只剩了伤心。却没想到,她那么伤心还是把那没良心的孩子给拉了回来。
就算已经让人去毁了那块断玉,他还是输了这一盘。
“把本王的婚讯公布出去吧。”清冷无波的声音再次响起。
就是一个棋子都没有了,他也不会认输。更何况,还早着呢。
不过,她很快就会质问自己了吧?
容成独正想到此处,李嬷嬷快步走了进来,撞到了刚刚退出去的金鳞。
“您老这么急做什么呢?”金鳞扶住向后倒去的李嬷嬷,压低声音道。
“当然是有事”,李嬷嬷说道。
碧瓦此时已在门口请了:“李嬷嬷,王爷让您赶紧过去回话。”
李嬷嬷脚步匆匆却又近乎无声地走了进去,从半个月前开始,她就担任了向王爷汇报岳姑娘异常动向的工作。
“何事如此慌张?”不待李嬷嬷建立,容成独便已问道。
“老奴恍惚听见,岳姑娘说,品鉴大会一结束,就带着小少爷回乡了。”李嬷嬷说着,心里已经有些发虚。
室内一片死寂。
“好,她真是好。”容成独轻笑着说道。
这时外面有报:“启禀王爷,府君大人与侯官求见。”
过了片刻,里面传出婢女的声音:“有请。”
李嬷嬷出去时,张目与侯官皮大人进去。
倒霉的孩子,李嬷嬷心中哀叹一声。
“有何要事?”
见过礼被婢女请了座坐下的两位大人听着这清冷板结的声音心内不禁忐忑。
“回王爷的话,从去年入冬直到今年开春,就没有降过几场雨,如今田间农人已经无水灌溉。”皮大人见身旁张大人没有开口的意思,便微清了嗓子说道:“下官们希望王爷给个策略。”
如果不是陆将军说不管这些事了,他们也不用壮着胆子过来王府啊。
“你们都是白拿俸禄的?”容成独看似悠闲,内蕴凌厉地说道:“什么事都需要本王解决,要你们这些官员做什么?”
“张府君,府库里就没有存粮吗?有?有你们担心什么,田间无水灌溉就旱着,府库里的存粮放着发霉吗?”
“不够?不够就买,借,最后还有一条路,饿着。”
什么时候听过这个清冷孤高的王爷说过这么多话,不止张目和皮大人,就连一屋子婢女,都想看看今天说话这个是不是王爷了。
走出王府大门时,张目和皮大人不约而同地舒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