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湛嗤笑一声:“别把你的经历加在我身上。”
“那你究竟是谁?”微浓不相信地追问:“你怎么会去墨门做杀手?难道墨门是宁王室的心腹机枢?”
“说来话长了,以后再慢慢告诉你吧。”祁湛望着门外叹道:“宴席快开始了,走吧!”
微浓只得收拢心神,跟着他往外走,边走边听他在耳边交代:“今晚你负责替我斟酒,你以前见过这种场合,定然知道该怎么做。”
“我明白。”微浓立刻应道。
祁湛便没再多言,故作悠闲地踱着步子,往宴会厅走去。微浓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心中越发紧张起来。直至两人即将迈入宴会厅的那一刻,祁湛才又突然停下脚步,转问微浓:“你真的还把我当朋友吗?”
微浓点了点头,又迟疑着补上一句:“只要抛去家国之争。”
祁湛苦笑一声,这才径直迈步而入。当殿门打开的一刹那,只听一个太监高声喊道:“王孙殿下驾到!”
王孙殿下……微浓不由得脚步一顿,但心里已经能够平静接受了。看来祁湛是宁国已故太子留下的唯一子嗣!
她随着祁湛慢慢走入,看着他走上丹墀坐于主位之上,看到他的下手两侧依次排开,坐着沈觉、云辰,还有许多她不认识的人物。他们各个垂首而立、肃然恭谨,必定都是朝内重臣。
“今日是私宴,诸位大人不必客气,坐吧。”祁湛这一声说得很随意,也很慵懒。但微浓知道,他已和从前截然不同了,从前他是真的放浪恣意,而如今只是一种伪装。
微浓就站在他的身后,举目望向大殿之上。此时此刻,她心里有千百疑问想要去找祁湛求证,但这一切都敌不过最最重要的一个人——云辰。
远远地,她看到那个白衣身影翩然入座,宁静的面容上噙着一丝浅笑,似与这虚伪的、觥筹交错的氛围格格不入。他依旧如此沉稳安然,这般遥遥看去,根本与楚璃的样子别无二致,一样的身形与轮廓,一样的令她心悸和心痛。
她怎么都无法相信,他会是祁湛、沈觉口中那个心机深沉、野心勃勃的人。而显然,云辰此时也已经看见了她,他面上掠过一丝疑惑,旋即又转开了视线。
微浓有一种被勘破心事的心虚,忙将目光移向别处,再去看沈觉,恰好与其目光相撞。沈觉的面色更加难堪,似是在斥责她的不死心,还有她的自作主张。
微浓此刻回想一番,前几日沈觉说的那番话,真的是句句都有深意。她和宁国的王孙做朋友,又执着追寻云辰的身份,这都注定她将陷入宁国政局的泥潭之中,这与她远离宫廷的初衷相违背了。
但苍天让她认出了祁湛,让她遇上了云辰,她已是别无选择。
这般出神半晌,微浓根本没听见祁湛方才说了什么,只看到他突然起身,端起酒杯朝着丹墀下走去。她这才恍然想起自己今晚的职责——侍酒!于是连忙端起酒盅,学着从前那些宫婢们的姿势,亦步亦趋地跟在祁湛身后。
他敬谁,她便倒上满满一杯,也因此认识了几位宁国朝中要员。最讽刺的是,首座的一位,正是云辰的亲祖父淳于叶!她努力想要从这位当朝宰相的脸上看到几分血缘之相,如此便可说服自己一切只是巧合。但她失望地发现,淳于叶已过耳顺之年,鹤发鸡皮的面容之上,与云辰根本没有丝毫相似之处!
她又跟着祁湛敬了几杯酒,两人走到沈觉的位置上。祁湛似乎对沈觉十分尊敬,言语间很是谦虚的样子。微浓心虚地不敢抬头看,眼观鼻鼻观心,一味地低头斟酒,安分守己。
看来祁湛是打定主意要将所有人都敬一遍了。微浓跟着他一路走下去,终于走到了云辰的桌案前。她从祁湛身后偷偷瞄过去,见云辰正淡笑谦谦,从容地举杯起身。
“前日在圣书房,离侯一番高谈阔论,着实让湛受益匪浅。王祖父也曾多次提过您的才学。”祁湛彬彬有礼地道。
“王孙殿下抬举了,微臣愧不敢当。”云辰谦虚地回。
“日后湛少不得要请离侯指教,这一杯,湛先干为敬。”祁湛笑着言罢,款款执杯一饮而尽。
他这番话说得很体面,根本不像是“祁湛”所能说出的言辞。但微浓还是想提醒他,“高谈阔论”并不是什么好辞。
不过云辰显然并不在意,浅笑回道:“殿下真是折煞微臣了。日后若有微臣能效劳之处,定当供您驱策,无有不从。”
云辰不紧不慢地说完,也是一饮而尽。微浓注意到,他用的是右手执杯,而左手从始至终垂在身侧,毫无动作。这并不是一个恭敬的姿势,至少在王孙面前,双手执杯才是周全的礼数。难道云辰的左手有问题?
微浓正想着,但听祁湛已经有意无意地笑回:“既有离侯这番话,湛可就放心了,否则真怕魏侯叔叔不高兴呢。”
云辰面色不变,拱手还礼,没再多言。
听到此处,微浓也明白过来,这两人已经对上了。祁湛方才那句“高谈阔论”,也根本不是失言,而是讽刺!她不知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但想想祁湛横空出现,必定是储君之位的有力竞争者,可听祁湛所言,云辰是支持魏侯的……
那沈觉呢?他又站在哪一边?今夜的这台“私宴”,祁湛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是示威?是试探?还是拉拢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