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之后,微浓与祁湛抵达了宁国王都,黎都城。
这一路因有祁湛同行,微浓得了许多便利,事事都不必操心。十万大山哪里风景最好?去宁国哪条路最便捷?姜国的风俗是什么?宁国的美食有什么?祁湛都了若指掌。
微浓本以为杀手的日子必定是刀口舔血、惊心动魄,却不料祁湛还有这种兴致,竟是个游玩高手。不过听璎珞说,他已经脱离墨门了,看来从今往后是要金盆洗手、一心向善了。微浓由衷地为他感到欢喜。
然而这一路上纵然快活,他们还是遇到过两次追杀。祁湛算是沾了她的光,被简风等人“顺便”保护了一下,轻轻松松解决掉了麻烦事。
简风也遵守了与微浓的约定,一到宁国幽州地界,便将其余人马撤回燕国,只留他自己继续随护。不过自从微浓与祁湛同行之后,简风便不再神出鬼没,索性光明正大地夹在两人之间,像防贼一样防着祁湛,令人哭笑不得。
但总得来说,这两个月里,微浓自认过得不错。尤其是进入宁国边境之后,这一路走来,她见识了另一种风貌,一种不同于燕国的,更加开明而强盛的风貌。
从前燕楚并立时,微浓总听人说“燕国的实力仅次于宁国”;可自从楚亡之后,燕国百姓突然信心大增,遂开始自诩“与宁国实力旗鼓相当”。
刚进入幽州地界时,微浓尚可自欺欺人地对祁湛说“宁国也不过如此”;
但随着一路往北,越发临近宁国王都,微浓开始觉得心虚了;
如今真正走到王都黎都城,她终于肯承认自己是坐井观天。
宁国国主原清政七岁登基,迄今在位已整整六十年。他任内从无大的战事发生,而且文治武功,举贤任能,不仅将宁国的崇武之风日益发扬光大,更将从前世人眼中的“夷蛮之地”,硬生生治理成了礼仪之邦。整个宁国经过六十年的稳定发展,如今兵强马壮,国力强盛。
从前微浓走镖时也曾多次来过宁国,但那时她年纪小,见识也浅,一路走镖只顾着吃喝玩闹,从未留意过一国政绩与民生。
而今时移世易,身份变迁,有些事情不用她刻意探究,便会不自觉地蹦到她眼中耳中。譬如百姓的喜乐,譬如宁王正在施行的新政——劝农、举文。
劝农:将农田分成永业田、口分田两种,前者为百姓所有,后者为官田,租赁给百姓使用。宁王颁下《新田律》,对分田、卖田、占田、盗耕田等行为明确严惩;对拥有口分田的百姓,一年减免赋税三两银子,提高百姓对官田的信任;并且将修渠建堤写入州吏的职责之中,不修堤者按律重罚。
举文:在民间兴办书塾,下令各州至少要办一间官塾,州吏可从官塾中适当进行选拔;笔商、墨商、纸商、书商,但凡是与作学问沾边儿的生意,适当减税;对于私印、传阅禁书者,以造反罪论处;允许姜国人参加宁国科举,入朝为官。
此外,新政还对大商贾、小商贩的生意进行了限制,规定盐、铁、茶、酒、醋等关乎国计民生的产业只能官营,禁止私下买卖,以防有人大量囤积哄抬。
微浓用自己浅薄的阅历去评价,也觉得宁王此举深得民心,能让宁国受益无穷。看来宁姜结盟之后,对燕国的威胁的确很大。微浓不禁开始担忧起来。
“在想什么?”祁湛见她久不做声,便笑吟吟地问。
“没什么。”微浓回过神,看了看街道四周:“如今时值正月,又是新政施行,怎么黎都不见一丁点儿的喜庆呢?”
“因为宁太子病重难治,熬不过几天了。”祁湛顿时变得面无表情,听语气竟有几分讽刺?
去年沈觉出使燕国时,微浓便已知道了宁太子病重的消息。只是没想到一整年过去了,他还撑着,想必定是饱受病痛折磨,煎熬至极。
无论是怎样的天潢贵胄,都无法逃脱生老病死。故而人活一世,平安喜乐才最最重要。可生逢乱世,又有几人能遂愿呢?
微浓正想感慨一句,却见祁湛已经停下了脚步,指了指街边的酒楼:“走吧!先进去填饱肚子再说。”
“还是先找客栈吧?”微浓提议。落叶城的经历实在让她记忆犹新,从那之后,她每到一地都会先找好落脚之地。若是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就会显得焦虑万分。
这一路上,祁湛和简风早就习惯了她这个毛病,前者忍不住嗤笑她:“你放心,别的地方不敢保证,到了黎都绝不会短你的吃住。”
微浓知道祁湛是来黎都办事的,见他说得自信满满,以为他是提前安排好了,便也没再多问,随他一并进入酒楼。
小二哥看三人仪表不凡,立刻笑嘻嘻地往二楼雅座引。微浓不想被高价讹诈,便犹疑着不肯上去。
祁湛则抱臂靠在楼梯旁,懒洋洋朝她笑道:“上来吧!既到了黎都,怎么也得让我一尽地主之谊才行。吃住都交给我吧!”
“在幽州你怎么不说这话?”微浓记得祁湛是幽州人,墨门的总舵也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