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若聂星痕最终胜出,聂星逸还能活吗?
蓦然间,微浓想起了一年多前燕王曾对她说过的话——“待孤百年之后,无论他们兄弟谁登上王位,败的那个,请你保他活着。”
还有去年中秋,聂星痕在千霞山上说的那句——“人即未死,要棺椁何用?这上好的木料,你替聂星逸备着吧!”
的确,以聂星痕的为人,得势后必定会斩草除根。莫说聂星逸了,即便是他的后妃子女,恐怕也未必能活下来。
“你若继位,真能保聂星痕活着?”微浓忍不住问道,她需要一个万分确切的答案。
聂星逸听到这话,显然不悦,但还是如实回道:“我可以向你发誓。”
微浓见他神色,便知他误会自己对聂星痕旧情难忘,但想起燕王当初的嘱托,也无从解释。就在这时,一个万分紧要的问题闪现在了她脑海之中,她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脱口问道:“既然你能容聂星痕活着,当初他又怎会在楚地遇刺?”
聂星逸蹙眉,模棱两可地答:“不管你信与不信,他的伤势并非我们造成的。你想想明氏的下场,谁最得利?”
“什么?”微浓神色大变,立即起身,神情尽是难以置信。
聂星逸故作坦荡地与她对视,一副问心无愧的模样。
微浓心头纷乱如麻,只觉得此事疑点重重,一时也理不清真相,唯有按捺下思绪说道:“我不管你打算如何对付他,也不管你们兄弟之间使什么手段。但望你不要忘了今日之诺,留他一命。”
聂星逸看了她半晌,才语气略酸地叹道:“你待他可真是好。”
“似他这样的人,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了。让他痛失一切,才是最好的报复。”微浓再次转眸看向窗外:“倘若今日你们易位而处,我也会保你。”
听见这一句,聂星逸才终于流露出几分动容之色,无比慨叹:“但愿这一天永不会到来。”
多少年后,这个场景依旧鲜活地留存在聂星逸脑海之中。微浓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那清淡却诚实的话语,他每每想起,都会感慨宿命的残忍。
上苍早已知晓了注定的结局,却还是逼着一无所知的他们,走上了那条不归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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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之后,微浓每日都去龙乾宫侍奉汤药。燕王的确是醒了,但却半身不遂、口舌歪斜,每日只能躺在龙榻上“咿咿呀呀”地喊着,形同废人。
后妃们在赫连王后的强力威慑下,都不敢踏足龙乾宫探病。除了燕王身边亲近的宫人之外,唯独王后、太子和她三人能近身侍奉燕王,御医们也是守口如瓶,故而外人都不晓得燕王的病情究竟如何。
但折子流水般地递进龙乾宫,又流水般地送出来,朱砂红笔批阅的字迹的的确确出自燕王笔迹。众臣领了折子虽然狐疑,却也不敢多问。唯独微浓知道,那是聂星逸仿的字。
整座燕王宫笼罩在异常诡异的气氛当中,仿佛暴风雨前的宁静,人人都绷紧了心弦,唯恐有什么变故一触即发。
而这其中最令人难以捉摸的,要属敬侯聂星痕。从燕王在长公主府昏厥开始,他只进宫探过一次病,理所应当被赫连王后拦了下来。此后他便不再提起此事,只隔三差五地送些药材补品进宫,转交太医署。
在这等情况下,有些亲近聂星痕的朝臣已开始为他担忧起来,暗自劝他赶紧设法离开京州返回封邑。然而聂星痕本人却不急不缓的,仿佛毫不担心性命之忧,每日习武练剑甚少出门,只在胜嘉坊一带活动。
所有人都看似镇定如常,唯独金城公主沉不住气了。她原就怀的是遗腹子,又被迫与明尘远暂时断了联系,在燕王宫住了一个多月,身边都没人替她分析局势拿主意。她最亲近的母后与王兄也事事瞒着她,以“病气会传给腹中胎儿”为由,不让她去龙乾宫探病。
这一个多月里,她只见过赫连王后两面,每次都是匆匆一晤;太子更是没个人影,只让明丹姝时不时来陪她说说话。不过金城腹中是明氏嫡传,因此明丹姝照顾得还算上心。
可饶是有人悉心作陪,金城还是越发坐卧不宁。这种心慌意乱之感终于在五月的最后一天爆发出来,她挺着肚子去了一趟东宫。
不找聂星逸,而是去找微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