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说,她不能让他从现在开始,就担心她哪天会突然离去。
而且,她有可能这一辈子都会呆在这异世,与他、与孩子们相守在一起。
既然这样,她为何还要说出自己的来历,致他一颗心日日惶恐不安?
璟注视着她,虽没听到自己要听的话,可他的心已经变得紧张起来,他怕失去她,怕她会突然离他而去,回到她自己的世界,回到一个他未知,且不知怎么去的世界!伸出长臂,他揽凌曦入怀,喃喃道:“曦儿,别离开我,别离开我和孩子们!我们不能没有你!”
“嗯。”轻倚在他温暖的胸前,凌曦点头,“不离开,我哪儿也不去,就在你们身边!”
约莫两刻钟前,璟王府正堂。
夜幕已全然落下,却迟迟不见璟回府,秦嬷嬷站在一旁,朝坐在椅上的心蕊公主瞥了眼,然后问宋伯:“王爷真得没回府?”
宋伯看向她,“没有。”
“宫宴这会子怕是快结束了,等会我就得回宫向太后复命,若是还等不到王爷,待宫门关闭,可就不好了。”虽说她是太后身边的老人儿,可宫门关闭这样的大事,却不会为她一个主子身边得chong的老嬷嬷破例打开。
“嬷嬷要是等不得,不如先带聂姑娘回宫,待王爷回府,我会将你和聂姑娘来王府一事禀于他的。”宋伯出口之语不卑不吭。
“不了,我再等等吧。”
秦嬷嬷走到一旁椅上坐下,端起宋伯着下人沏好的茶水,轻抿了一口。
与凌曦在花园中坐了一会,感到夜风微凉,璟起身送凌曦回到主院,又相拥片刻,才提起轻功飘向王府。
“这是怎么回事?”一步入正堂,入目便看到秦嬷嬷和心蕊公主在椅上坐着,璟皱了皱眉,转向宋伯问道。宋伯躬身行礼,正欲说话,秦嬷嬷的声音却先于他响起,“璟王爷,老奴是遵照太后的吩咐送聂姑娘到王府的。”起身,朝璟行过礼,秦嬷嬷恭谨道:“聂姑娘被贼人掳走的事,太后已知晓,但聂姑娘说她腹中的孩子是王爷的,太后觉得这关乎皇室血统纯正,就着老奴过来从王爷这确认一番。”
他的孩子?眼前这该死的女人,竟说她腹中的孩子是他的?听完秦嬷嬷的话,璟负在身后、交叠在一起的双手不由捏得咯吱直响,“你腹中的孩子是本王的?”灯火下,璟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心蕊公主知道璟是在问她,逐站起身,轻声道:“璟,这孩子是你的。”她没有抬头,她怕,怕面对璟犀利的目光。
“抬起头看着本王的眼睛将你刚才的话重新说一遍。”
璟的目光凝聚在心蕊公主身上,语声轻浅道。
感受到他的声音并不显凌厉,心蕊公主缓缓将头抬起,就见自己深深爱慕、满心眷恋的男子正定定地望着她。
他唇角挂着一丝微笑,那笑淡雅而清澈,好看至极。
然,当她的眼睛接触到璟的视线时,身子陡然间僵住。
冷,他眸中的光芒好冷!
“本王再问你一遍,你腹中的孩子确定是本王的?”璟微笑,是的,他的嘴角仍然挂着那抹淡雅而清澈的微笑,可他的声音在这一刻却与他的眼神一般,冰冷刺骨。
心蕊公主紧绷的身体颤了颤。她知道璟怒了,知道自己倘若再回答一声是,多半会招来杀身之祸。她恐慌,她害怕,但她更不想放弃自己多年的梦想,放弃对眼前之人的爱恋,于是,她眸色强装镇定,对上璟的冷眸,一字字道:“我腹中的孩子是你的,若我所言有假,定不得好死!”她声音不大,可说出口的话却有一种无法言语的决绝。
璟注视着她,目中神光晦暗不明。
“你确定?”脚步移动,璟一步步逼近心蕊公主,“你确定你腹中的孩子是本王的?”除过曦儿,他不会碰任何女子,又怎会去碰这个明知是冒牌货的女人?他的眸子一直没从心蕊公主身上挪开过,“说,你确认你腹中的孩子是本王的?”
他周身散发出的冷气压,令心蕊公主心里的惧怕和恐慌不由加剧,从而导致她动了胎气。
躬下腰身,她剧烈颤抖着,面上的表情极度痛苦,仿若承受着利刃切割灵魂般的阵痛,短短一瞬间,她额前的发丝便被冷汗浸湿一片,“孩子……孩子是你的……”跌坐到椅上,她忍住身体上的痛苦,倔强地仰起头,对视着璟的冷眸,泣声道。
“是本王的,”璟忽然笑出声,“本王会等着你说实话的哪一天,而且哪一天不会很远。”音落,他提步朝正堂外走去。
心蕊公主随之感到腹中阵痛忽然消失。
“璟,孩子真得是你的,我没有骗你,我没有骗你……”望着璟快要走出正堂的背影,心蕊公主扶着桌沿慢慢站起,眸中清泪滑落,抽泣道:“被歹人掳走,多亏义兄相救,我才幸免遇害,我本打算很快回到京城,回到你身边,可谁知在路上发现自己有了身孕,我很开心,很开心有了你的孩子,但义兄看我害喜严重,怕动了胎气,便决定在一处小镇上住了下来,加之到处兵荒马乱,我便同意了他的做法……”在她开口时,璟的脚步已顿住,听她一句句的说着,璟嘴角勾勒出的笑容愈来愈显冷漠,转过身,他道:“说完了?”
“璟,我没骗你,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没有骗你!”心蕊公主目中含泪,凄然地看着璟。
璟默默地看着她,那一双深不见底的星眸中,有的仅是彻骨冰冷。
心蕊公主只觉心一阵刺痛,忙低下头,捂住嘴无助地哭出了声,“你不信我,我说什么你也不信我。我该怎么办?我为你重生于世,你却不认我,也不认我腹中的孩儿,爹,娘,璟不要我,他不要我,你们在天有灵,告诉女儿接下来的路该如何走?”
悲戚的声音,若是不解这个中事由之人听到,绝对会心生同情,禁不住落下泪来。
“这位姑娘,你还是别在这睁着眼说瞎话了,”秦嬷嬷皱了皱眉,走至心蕊公主身前,“今个下午发生在宫中的事,你稍微用心想想,就知道夜相才是璟王爷在意的女子,才是那姓聂的姑娘。”
心蕊公主猛地看向秦嬷嬷,声音悲怆,喊道:“你胡说!我才姓聂,我才是聂凌曦!”
璟脚步轻缓,朝她走近两步,他身上有着淡淡的药香,这让心蕊公主激动的情绪不由平复稍许,“璟……”她眸色伤痛,颤声唤着璟的名字,见璟无动于衷,她苍白的脸上浮出一丝凄然的笑容,“璟,我没骗你!”
“知道么?打你一开始出现在我面前,我就知道你是个冒牌货。”璟再次提步,走至心蕊公主近前站住,如玉般的食指挑起她的下颚,冷笑道:“我不仅知道你是冒牌货,还知道是煜王利用邪术,让你的魂魄住进了曦儿原来的尸身中。”
猝然间收回手,心蕊公主的身子不由轻晃了两下,才扶住桌沿慢慢站稳,她眸中泪水滴落,摇头,不停地摇头,张开的嘴发不出一句声音。
璟看都不看她,转向秦嬷嬷道:“带她回皇宫,告诉母后,她腹中的孩子不是本王的。”说完,他转身出了正堂。秦嬷嬷站在原地怔愣了好大一会,才将目光落在心蕊公主身上,道:“姑娘是自行离去,还是与我回宫见太后?”
“自行离去?”心蕊公主满脸是泪,注视着秦嬷嬷,“我能到哪儿去?义兄不在身边,璟不承认我腹中的孩子是他的,我还能到哪儿去?我要见太后,我要回宫见太后,她一定会为我做主的。”拭去脸上的泪,心蕊公主跟在秦嬷嬷身后,朝王府大门口行去。
因为下午的突发事件,宫宴自然向后延长了一个多时辰。
当秦嬷嬷和心蕊公主乘坐的马车行至宫门口,宫宴结束没多久。
水牧文骑马随在威远候身侧,朝自家府邸打马前行,威远候府的女眷则分坐两辆马车紧随其后。
“郡主,那身穿白裙的绝美女子,真得是夜相吗?”筱苒坐在淳于雅身侧,眨着好奇的眼睛问道。淳于雅眼睑微垂,言语轻浅道:“你在马车上候着,应该看到了她,怎还问我?”
筱苒吐了吐舌头,挽住淳于雅的胳膊,“我当时是看到那个漂亮的不像话的女子,可我并不知道她就是夜相啊,刚刚听出宫的各家夫人小姐低声议论,才问你的嘛!”
“那绝色女子就是夜相,她是璟王的爱人,他们之间已有两个孩儿,还有流落民间多年的煜王,今日也回到了皇宫。”淳于雅将筱苒想要知道的,全与她说了遍。“郡主,你还想着云公子吗?”筱苒见她面上没甚表情,且一直没抬起头,仿若刚才的话单单是为解她的好奇心才说,神色间禁不住涌上抹疼惜。
那如月、如风般的男子彻底的消失不见,郡主虽说遵照太后懿旨嫁给了威远候府世子,但她心里却从未忘记过那人——云相。
刚刚问有关夜相的事,她只不过是为了引开郡主的心伤,可看眼下的情形,她又失败了!
于筱苒明知故问的话,淳于雅没有作答。
“郡主,世子以前是轻狂了些,可经过在战场上这么一历练,世子变了。”筱苒握住淳于雅的手,劝道:“王爷也是为了郡主的幸福,才求得太后懿旨为郡主指婚。世子爷对郡主是有些不冷不热,但奴婢相信,时日久了,世子爷了解到郡主的好,会疼惜郡主,爱恋郡主的。”
淳于雅唇角漾出抹凄凉的笑,喃喃道:“我的名声在那摆着,因为太后的懿旨,威远候府才应下了这门婚事,于他来说我就是个耻辱。”
“郡主,你别这样轻jian自己。”筱苒眼睛泛红,紧了紧淳于雅的手,“郡主的好,世子爷一定会知道的。”
“说来是我配不上他,所以他对我怎样,我一点都不在乎。”淳于雅叹了口气,看向筱苒,“我只想这一辈子就这么安静的过下去,其他的我不想,也不求。你以后别再劝我了!爱了就是爱了,我对自己以前做过的一切,心下无半点后悔。”
“郡主……”泪水自筱苒眼里涌出,淳于雅递过自己的帕子,“傻丫头,我没事,我觉得现在过得日子很好。别哭了,快擦擦,等会回到府中被人看到可就不好了!”
威远候府后院,一处较为僻静的小院内。
“姨娘,为什么所有的好事都轮不到女儿身上?”女子略带些哭腔的声音,从一亮着灯火的屋内传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