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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道蕴和吴氏夫妻回来之后,已经回家乡松明山去看过。吴氏还好,只是离家一年多,汪道蕴却已经背井离乡快五年了。眼见得旧居正在大兴土木进行改建,吴氏是欣喜于儿子的出息,汪道蕴却是隐隐之中觉得有些失落。虽说父债子还天经地义,可自己手中倾颓的家业却在儿子手中重振,他怎么想怎么觉得没面子。
而现如今住的县后街的这座宅子,他和妻子带着龙妈妈和小菊以及众多行李一搬进去后,就得知两个女儿住在最后一进,也就是内院的东西厢房,汪孚林和金宝住在穿堂的左右室,正房却一直空着。对于这样守礼的儿子,他无论如何都挑不出一丝一毫的错处来。
由于今天家里正好人多,明厅屏风后头,吴氏带着汪二娘和汪小妹款待苏夫人叶明月小北和许薇。明厅前头,汪道蕴则是和汪孚林以及金宝秋枫同席。难得一家人这么齐全团聚吃饭,汪道蕴有心摆出父亲的架子训诫几句,可每每在汪孚林的注视之下,到了嘴边的话不由自主就换了词。
比如本想教导他好好读书的,说出口却变成:“你还年少,功名之路还长,读书不要操之过急。”
本想让他少分心在商场上,可语到临头却变成:“我徽州儒贾不分家,你只按照自己喜欢的去做就行了。”
几次三番下来,汪孚林不由觉得,自己这位老爹除了做事有时候不太靠谱,这说出来的话像模像样,还行啊!尤其是看到汪道蕴对于本来只是远房族亲的金宝嘘寒问暖。赫然一副慈和老祖父的样子,就连对秋枫也很亲切,他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暗想至少不用担心接回来父母却闹家庭纠纷。等到这其乐融融的一顿饭终于吃完,汪孚林想起刚刚分了一大半的礼物。等饭桌碗筷收拾下去之后,就开口说出了下午的安排。
第一,当然是去见一见叶大炮。第二,他会去一趟斗山街许家,然后去探望一下大姐汪元莞。
汪道蕴从前做梦都没想到,自家会和县尊成为门对门的邻居。而且这走动的频繁程度简直和亲戚别无二致。至于斗山街那位许老太爷,他从前也就是长女婚事的时候见过一两次,可现如今人家的孙小姐跑到自家做客串门,还笑吟吟地叫他汪叔叔。因此,对于汪孚林要去这两处回拜。他自然半点意见都没有,反而一再提醒礼物要带好,礼数要周全,险些就没说自己也要一块去。
在汪孚林看来,去县衙知县官廨那是常来常往,根本和做客或者拜会两个字搭不上半点关系。正因为如此,就连许薇也被苏夫人母女三人给一块捎带了过去,只不过女眷们说女眷们的话。他自己去找叶大炮说正事而已。熟门熟路到了书房,书童殷勤地推开了门,他就现除了叶县尊。还有两个熟人在,却是刑房吴司吏和户房司吏刘会。见两个三班六房头面人物赶紧见礼不迭,他笑着摆了摆手,随即对叶钧耀拱了拱手。
不等吴司吏和刘会知机地告退走人,汪孚林便开口说道:“先和你们两个打个招呼,回头有事情也需要你们两个搭把手。”
叶钧耀本来正急着从汪孚林问汪道昆究竟能不能指点一下自己将来的路怎么走。听到汪孚林这么说,顿时有些意外。眼见得吴司吏和刘会连声答应出了屋子。他就急不可耐地问道:“孚林,你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卖关子这种事。汪孚林自然不会在叶大炮面前做。他很爽快地把汪孚林关于按察佥事监察御史六部主事这三条路摆在了叶钧耀面前,而后一一分析利弊,见叶大炮那一张脸表情变幻不定,他就开口说道:“御史就是朝中大佬手中的刀枪,人家指哪你打哪,除非是在外巡按。可刚直如雷稽古,也需要元辅高阁老这样的靠山。而六部主事,是在六部最低一级的官员,县尊不论如何都是曾经主理一方的人,是否能受得住闲气?”
叶大炮顿时郁闷了,好一会儿才讷讷说道:“做小伏低这种事,我好像已经不大习惯……”
汪孚林不由得笑了:“所以,按察佥事,也就是南直隶的分巡道一职,理应是县尊任满之后最好的选择。但这是连升三级,就凭县尊之前的那些功劳政绩,恐怕还远远不够。南明先生指了一条路,他曾经在湖广保奏了一位捕获巨盗的县令,虽说不少御史都揪着说其中有些细节存疑,这位县令不该骤然升迁过,但最终朝中的答复却是,可授予分巡一道的按察佥事。而因为分巡道暂时没有出缺,让他暂代县事,一等有缺立刻填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