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暖手的锦缎中抽出一只手来,伸到百里九歌面前。她笑着握住了,紧紧的,仿佛是要将自己的温度也传给墨漓似的,任着墨漓轻轻一带,便到了他的胸口。
尔后,见他俯首,贴在她耳畔低低的说了些话。温热的气息中有着清雅醉人的昙花香,撩动在百里九歌的鼻翼,令她的笑容染上些心醉神迷。
嘱咐罢了,墨漓抚过百里九歌的头顶,笑问:“明白了吗?”
百里九歌想了想,诚实的说:“你的意思我明白是明白,只是我这人神经粗,又不会演戏,能做好吗?”
“就是要不会演戏才行。”墨漓浅笑:“不必担心,明日由着心中所想去做。要的便是你恣意洒脱、率性娇憨的生性,而不是刻意为之,明白了吗?”
听墨漓这样一说,百里九歌立刻打消了顾虑,笑道:“好,那我就试上一次!”
“嗯。”缓抚百里九歌的头顶,修长的指习惯性的朝后梳起那如瀑黑发,徐缓、轻柔而宠溺。
墨漓转眸向殷烈火,温润道:“烈火姑娘今日先好好休息,在下方才嘱咐九歌的事,烈火姑娘便先不要知道,以免让女帝觉得有事先串通之嫌。”
殷烈火微怔,本是想要细细深思的,但因着实在太过疲惫,终究是将千头万绪收拢,点头嘤咛:“我知道了……”
百里九歌便道:“那烈火你快去休息吧,今天你可累坏了!”
言罢忽然想到了一事:今日烈火可是在那冰冷又硬邦邦的青石板上跪行了好长一段距离的!
百里九歌的脸色立刻就变了,小跑到殷烈火面前,低下身来,关切的问道:“你的腿还好吧,不会受到损伤影响治疗的效果吧。”
说着说着,一双小手就先覆在了殷烈火的膝盖上,隔着华贵的布料,将暖暖的内力传入殷烈火的膝盖,更是小心的按摩起来。
殷烈火有些吃惊的盯着百里九歌,此刻她的表情是那样专注,菱唇因着担忧还稍稍嘟起,纤纤发丝轻轻滑过华贵的布料,在褶皱处荡出浅浅涟漪。
一股温暖的酸意就这样冲上殷烈火的心墙,视野氤氲出一片水色,泪珠滑落香腮。
“九歌……”纵是这世上关心她的人再少,她也会永远记得,是一个叫百里九歌的女子,让她不再是形单影只。
她殷烈火,即使失去了太多太多,却有着这样一个弥足珍贵的朋友!
泣不成声:“九歌,谢谢……谢谢你……”
那泪珠落在百里九歌的手背上,很烫,百里九歌一急,赶紧伸手去抹殷烈火脸上的泪,“烈火,你别哭啊,等下赶紧去休息休息补个觉,明日我们可还要一起去打一场硬仗呢!”
“九歌……我……”
“不用谢我的!”百里九歌张扬一笑:“各人都有各人的待人方式,你可知只要我喜欢谁了,便会掏心掏肺的待她,所以不用谢我!”
言罢又低下身,为殷烈火按摩膝盖,笑道:“你也要注意休息,这样双腿才能好得更快。鬼医前辈开的药素来很神奇,我看再过不了一个月,你的腿便再不会感到一点不适了!”如是说着,却又因着这话,心中不禁多想了一些:鬼医前辈他,自打上次从钟山不告而别后,便再没有任何消息传来……彼时自己在山贼窟里碰到应长安时,也因着应长安去得匆匆,没来得及询问鬼医
前辈的去向。
鬼医前辈究竟是遇到什么急事了……
但毕竟想不出结果,便不想了,百里九歌大喇喇一笑,继续手头上的工作。
翌日,竟是个大晴天。
毕竟是隆冬时节,能遇到这般灿烂的天气,委实让人心暖。
百里九歌被外头照进来的暖阳晒醒,甫一睁眼,便觉得整个世界都是暖人的金色。再一定睛,视线穿过窗棱,见到的是远方的山峦像是泼墨的山水画一般,顶着那宝蓝色的天空和玉带般的云丝。
好美。她揉揉眼睛,大喇喇的打了个哈欠,望向身旁已然醒来,正靠在软枕上看书的男人,笑了。
墨漓好喜欢看书啊。
百里九歌张扬的招呼起来:“早啊,墨漓!”余光里瞥了眼窗台上的日晷,还早呢,难得自己也有一天能早早醒来了。
一只手温柔的抚上百里九歌的脸颊,爱怜的摩挲着娇嫩细致的雪肤。墨漓信手收了书卷,凝睇着百里九歌。
他被暖金色的阳光笼罩一身,那阳光洒在眼角上,化作薄如蝉翼的金缕。那如画的眉目半是光,半是影,在光影分明之间透着惑人的气息。
他唇角正微微勾着,整个人就靠在百里九歌身边,如昙花中炼化出的谪仙一般,温柔、优雅,那双眸子宛如是惑人的蛊,轻而易举就虏获了百里九歌的心。
她如跌入了温馨的梦中,痴痴喃喃:“墨漓……”这片刻,昨夜与他亲热的种种也涌入了脑中,他对她那温柔绵软、细致呵护的对待,还鲜明的残留在她的身体上,像是打上了烙印似的。
百里九歌不觉羞红了脸,娇憨道:“和你在一起真好,即使是在复杂的河洛,我也觉得不需要忧虑那么多,你真的在将那些东西都阻隔在外,能让我无忧无虑。”
墨漓浅笑着摇摇头,从旁端来一盏热茶,递给了百里九歌。
心中却是明白,将来回了大周,才是真正考验他的时候。而那时……
袖下的拳头紧了紧。那时,他不单要化作坚固的壁垒将她保护在掌心,而且,所有想要伤害她的人,哪怕是他的血亲,他也不会有丝毫的退让!
大约卯时的时候,驿宫门口,关成驾着殷烈火的马车停在这里。
百里九歌大步流星的跨上车,挥别了墨漓,正要启程的,忽见寒蝉从驿宫走了出来。
寒蝉见到几人都聚集在这里,便连忙说道:“我正在找你们呢……我想说我今天要出去走走,晚上再回来……”
“好,你注意安全!”百里九歌没想太多,朝着寒蝉招了招手,便放下窗帘。
马车缓缓启程,加速离去,车中的百里九歌,还是忍不住又掀开窗帘回望了一眼,远远的,对上墨漓温柔的注视,心里是说不出的温暖甜蜜。
而寒蝉,也抱着看新鲜的心情,跑去西市晃悠了。
寒蝉原本还想着买个香囊送给百里九歌作为这些天收留她的谢礼,可是,当寒蝉穿过一条窄细偏僻的小巷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不过是一刹那的功夫,空气中陡然多出了不怀好意的气息。
寒蝉脚步顿停,惊讶的望着前方出现的几个人。那些人纷纷朝着两边散开,将后方正中央的一人迎了出来。
妖艳丰满的唇,如弦月般弯起,一阵教人毛骨悚然的冷意,随着那人妖邪的语调扩散开来。
“可算是找到你了呢,没想到你叛出阴阳家后,日子过得这样滋润。”
寒蝉怯怯的后退,那些人步步逼近,直到她的后背靠到冰冷的墙,再无退路,只能勉强喘息着,将冰冷的气息吸进了五脏六腑。
在陷入昏迷之前,寒蝉只看到一双充满狂热的眼睛正嫌恶的盯着她,耳畔是那人森然的慢语,渐渐的被黑暗吞噬。
“廖寒蝉,你真是个丢人脸面的叛徒……”而此刻,在通往皇宫的马车上,百里九歌正坚定的用着战斗的姿态去面对接下来要做的事,丝毫不知道寒蝉那边都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