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继点点头,说道:“威廉一世陛下,您的故事很残忍,但也很深刻。今天的世界好比罗马竞技场,我们则是那些来自色雷斯、高卢和迦太基的角斗士。当生存机会变得极为有限,不杀死对方就无法得到时,我们就会选择通过摩擦、冲突甚至战争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听到张继这么说,奥托·俾斯麦问道:“张大人,那么,您认为普鲁士通过战争方式统一德意志地区、与法国争夺欧陆霸权的目标能否实现呢?”
张继点点头,肯定地说道:“奥托·俾斯麦首相,虽然我确实不希望看到普法战争甚至欧陆战争的爆发”“。但是,我不得不承认,普鲁士通过战争方式统一德意志地区、与法国争夺欧陆霸权的目标能够实现。一方面,几十年来,腓特烈二世陛下和普鲁士历代国王鼓励民间投资实业,改进司法和教育制度,扶植科学和艺术的发展,积极进行对外扩张,‘铁血政策’的发展战略已经取得了明显的效果,使普鲁士实现了‘富国强兵’。现在,德意志地区已经形成了统一的国内市场,普鲁士的陆军实力也已经大大超越法国。可以说,普鲁士具备统一德意志地区、与法国争夺欧陆霸权的实力。另一方面,普鲁士国力的增强也使得本来就继承了条顿骑士团深厚的崇兵尚武传统的普鲁士民众更加躁动不安,举国上下都渴望发动旨在对外扩张的战争。也就是说,普鲁士通过战争方式统一德意志地区、与法国争夺欧陆霸权有足够的民意支持。既有实力,又有意愿,目标就能够实现。更何况,如我之前所说,现在的法国,也还没有认清形势,举国上下一片与普鲁士开战的呼声呢。现在的普法形势甚至欧洲形势就好比一只干燥的火药桶,只要一丝火苗,就能将它引燃。”
莱因哈特·施道芬堡问道:“张大人,您在法国考察期间一定接触了不少法国外交界、实业界和文化界的领袖,他们也持与普鲁士开战的观点么?”
张继摇摇头,说道:“当然不是,比起一般的民众而言,他们要理性得多。他们知道,一旦普法开战,法国几乎没有战胜的可能。因此,他们普遍倾向于通过举行和平谈判、签署和平协议的方式来解决普法之间的争端,比如法国财政大臣保罗·夏尔大人就持这样的观点。他问我是否可以借鉴结束‘三十年战争’的经验,以签订类似《威斯特法利亚和约》的和平协议解决普法之间的争端。”
莱因哈特·施道芬堡又问道:“张大人,那么,您认为通过举行和平谈判、签署和平协议的方式来解决普法之间的争端么?”
张继摇摇头,说道:“我之前已经说过了,中国政府把普鲁士和法国都视作朋友,我个人也把拿破仑三世陛下和诸位都视作朋友。所以,只要普法之间的和平尚存一线希望,我就愿意付出百倍的努力去争取。但是,出于对盟友的责任和对朋友的关心,我还是明确表示‘至少在眼下,我看不到和平的曙光’。我告诉他‘在战场上得不到的,在谈判桌上更加得不到’,外交活动终究是要以军事实力作为后盾的。因为和平谈判就意味着参战双方的妥协,也就意味着必然有一方要放弃一部分已经到手或者即将到手的利益。如果参战双方势均力敌或者都已经被战争拖垮了,那它们自然会选择通过举行和平谈判、签署和平协议的方式结束战争,因为这样做是理性的、明智的,符合最大利益的。‘三十年战争’就是一个非常好的例子,‘三十年战争’之所以能够以《威斯特法利亚和约》的签署为结局恰恰是因为神圣罗马帝国、德意志地区天主教诸侯和西班牙一方已经被战争拖垮了,而法国、丹麦、瑞典和德意志地区新教诸侯一方的财政状况和军事实力也已经不足以支撑战争继续。因此,参战双方才在战争几乎已经结束的情况下,选择了通过举行和平谈判、签署和平协议的方式来善后。但是,如果参战双方的力量对比并不均衡,又或者强势一方的财政状况和军事实力足以支撑战争继续的话,强势一方就没有理由平白无故地放弃那一部分已经到手或者即将到手的利益。”
张继顿了顿,接着说道:“当然了,保罗·夏尔大人也表示,既然他提出通过举行和平谈判、签署和平协议的方式来解决普法之间的争端,就意味着他已经下定决心要牺牲一部分利益以满足普鲁士的扩张野心了。但是,当我问到他究竟愿意牺牲多大一部分利益,是否能比普鲁士通过战争方式攫取到的还要大时,他沉默了。因为他也知道,如果能,这样的牺牲,法国民众无法接受。或许还没等普鲁士军队入侵,法国民众就已经起来推翻陛下的政府了。如果不能,普鲁士也没有必要和他坐到谈判桌前了。”
……
威廉一世、奥托·俾斯麦、赫尔穆特·毛奇、莱因哈特·施道芬堡和奥古斯特·瓦列都默然不语,“静思室”里一片寂静,只有威廉一世摇晃安乐椅发出的轻微的“吱……呀……”声。此时,他们心中都在想着同一个问题,“这个年轻人思路之清晰、目光之敏锐直逼久经战场厮杀、宦海沉浮的自己。天幸普鲁士是中国最重要的海外军事采购对象,算得上是潜在的盟友。否则,真要为拥有这样可怕的敌人而挠头不已了。”
……
良久,从会晤开始就一直沉默不语的赫尔穆特·毛奇呼出一口闷气,沙哑着嗓子问道:“那么,张大人,您是否就未来的普法战争甚至欧陆战争向法国提出了建议?”
张继沉吟片刻,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是的,我注意到普鲁士一向习惯于打速决战,我分析之所以出现这样的情况,一方面是普鲁士囿于自己的财政状况和战争潜力,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尽快实现‘以战养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