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党逢恩这么说,张继轻轻叹了口气,意兴阑珊地说道:“仲卿,你说的这些,我又何尝不知道呢。但是,如果那份考察报告不能得到他们的认可和连署,就无法以联合使团的名义呈交,只能以我个人或者联合使团部分同仁的名义单独呈交。这样一来,我们就有私结朋党、蒙蔽圣聪之嫌了,如果那些居心叵测之人再趁机落井下石,就很可能引起太后和皇上的误会。你熟读史书,自然知道,我朝对于朋党尤为忌讳。不管是谁,只要沾上‘朋党’二字,任你有擎天保驾之功、经天纬地之才,也再难获得重用了。”
听到张继这么一说,党逢恩悚然一惊。他熟读史书,知道张继说得一点儿不假。有清一朝,历代皇帝都视‘朋党’为洪水猛兽,向来是严惩不贷,为此甚至屡兴大狱。任何官员,无论是权相部曹,还是督抚藩臬,几乎无一善终,无论是康熙朝的明珠、索额图,还是乾隆朝的张廷玉、鄂尔泰,都是如此。特别是雍正朝,不仅处决了隆科多、年羹尧、汪景祺、钱名世、李绂、查嗣庭、谢济世、陆生楠等官员,还颁布了《御制朋党论》,严加申饬,明令禁止。
党逢恩暗道,自己在军机处历练多年,见惯了宦海沉浮、私相倾轧,却完全没有想到这一点,不由得感到后怕。想到这里,对张继的钦佩也不由得加深了一层。”“
良久,党逢恩才战战兢兢地说道:“下官原先在军机处当值的时候,也常常听到各位大人发牢骚,说‘身在中枢,如履薄冰’,当时还不甚了了,今日才明白果真是‘高处不胜寒’啊。想要切实的做些事情,真的是难于上青天。”
听到党逢恩这么说,张继也不由得垂下头去,盯着脚下的甲板沉默不语。
良久,张继才抬起头,狠狠地喘出一口粗气,咬牙道:“‘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事到如今,我们也只得‘尽人事,听天命’了。”
……
一天后,大西洋,北海,易北河,汉堡。
平心而论,普鲁士开展海外贸易的自然条件远不如英国这样的岛国和法国、荷兰这样的临海国优越。在很大程度上,地理位置阻碍了普鲁士开展海外贸易的步伐。普鲁士位于欧洲中部,东邻波兰,西接法国、比利时、卢森堡和荷兰,南部则是德意志诸邦国和奥地利,只有北部濒临北海和波罗的海,而且优良的深水港湾并不多。因此,在腓特烈二世和威廉一世眼中,出海口对于普鲁士实现“富国强兵”至关重要。事实上,普鲁士崛起的过程,在很大程度上也就是与周边国家特别是丹麦争夺出海口的过程。而通过易北河与北海相连、距离波罗的海也较近的汉堡也就自然而然地成为了德国最大的港口和最重要的世界贸易中心。
汉堡是一座拥有将近1000年历史的古老城市。公元8世纪末,查理曼大帝首先意识到了扼日德兰半岛咽喉的汉堡的战略意义,开始组织力量在这里修筑堡垒,建立城镇,汉堡由此成为法兰克帝国北部疆界的重要支撑点的。12世纪后期,由于港口设施的进一步完善,汉堡的工商业获得了长足的发展。进入13世纪后,汉堡逐渐与同葡萄牙、西班牙荷兰、英国和挪威等国建立起密切的贸易往来并先后与北欧地区的100多个港口城市组成了自由贸易联盟“汉萨同盟”。到16世纪后期,由于新航路的开辟,汉堡在与、佛罗伦萨和威尼斯的竞争中遥遥领先,成为了仅次于阿姆斯特丹的欧洲物资集散地。此后,随着荷兰在英荷战争中的战败以及《威斯敏斯特和约》的签订,荷兰的海上霸权被英国夺取,作为世界贸易中心的阿姆斯特丹开始走向衰落,而汉堡则随着普鲁士的崛起,迎来了新一轮的繁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