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继顿了顿,接着说道:“事实山,盎格鲁撒克逊人也并非英伦三岛最早的居民,他们也是以征服者的身份入主大不列颠的。我们往往将世界各国的历史割裂开来观察,所以常常会感到迷惑不解。但是,如果我们试着将世界各国的历史作为一个整体来观察,就会发现,世界各国的历史是紧密相连着的。西汉初年,由于连年战乱,国力衰微,汉朝不得不通过‘和亲’的方式,结好北方的强敌匈奴,换取和平的外部环境。等到汉武帝在位时期,汉朝的国力空前增强,汉武帝一改之前‘羁縻怀柔’政策,派遣卫青、霍去病、李广等名将数次北征匈奴。此后,汉昭帝、汉宣帝、汉元帝帝包括东汉的汉光武帝、汉明帝、汉章帝时期,汉朝一直将对匈奴用兵作为国策。在汉朝猛烈的军事打击下,加之天灾不断、内乱频繁,强大的匈奴王国土崩瓦解。公元2世纪前后,残余的匈奴人开始向西迁移,直至今天的中亚甚至东欧一带。这样一来,就又挤占了原本居住在这里的哥特人、法兰克人、瓦达尔人等日耳曼民族的生存空间。于是,像是连锁反应一样,日耳曼人也开始大举南迁。有的进入罗马帝国境内,开始蚕食已经衰落的罗马帝国的领土。有的进入莱茵河地区,建立了无数部落式国家。其中的一支,也就是盎格鲁撒克逊人,进入英伦三岛,成为了大不列颠的新主人。当时的盎格鲁撒克逊人还处于蛮荒时期,根本没有严格意义上的国王,他们的所谓‘国王’不过就是部落首领而已,其权力受到贤人会议和民众大会的很大制约,其产生需要通过民众大会的选举和贤人会议的同意。后来,在与北欧入侵者的作战中,英国国王的权力才开始逐渐增大。而英国国王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国王’则是‘征服者威廉’入主大不列颠之后的事情了。与之相伴随,民众大会和贤人会议的地位不断下降。但是,即便如此,英国的代议制民主传统依然存在,国王仍然需要通过民众大会和贤人会议治理国家。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由贤人会议演变而来的御前会议开始拥有越来越多的行政权力,而国王想要立法也越来越依靠由民众大会演变而来的咨议会。此后,英国又出现了专职的法官。””“
张继顿了顿,接着说道:“其次,习惯法传统和《自由大宪章》奠定了英国君主立宪制的基础。英国的法律和我们大清的不同,我们的法律是制定出来的,而英国的法律是认可出来的。换句话说,我们有什么权利,有什么义务,是《大清律》里规定的,《大清律》里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英国不一样,他们是用判例将传统沿袭和习惯认可的权利与义务确定下来。这样一来,权利与义务的分野就很明确了。即便是国王,也不能随便侵犯民众的权利了。我们之前提到过,‘征服者威廉’加冕为英格兰国王之后,英国国王的权力开始逐渐膨胀。但是,1199年,约翰即位为英国国王之后发生的一连串的事件,却使得英国的贵族们起来反抗他,并要求限制他的权力。出现这一情况的原因是复杂的。第一,得位不正,1199年,英国国王‘狮心王’理查一世死后,作为继承人之一的约翰将另一名继承人亚瑟囚禁并杀害,最终夺得了王位。第二,接连失地,本来‘征服者威廉’之后的历代英国国王都兼任着法国诺曼底公爵,在法国有着面积巨大的封地,到了约翰即位后,这些封地陆续被法国国王占领。约翰随即在1214年发动对法国的战争,却遭逢大败。第三,横征暴敛,为了发动对法国的战争,也为了向教廷缴纳年贡以求得之前发生过冲突的教皇英诺森三世的谅解,约翰违反惯例,横征暴敛,收取高额的继承税、协助金和盾牌钱,还借故没收封臣的地产,引起了贵族和民众的广泛不满。在这样的背景下,1215年,贵族在民众的支持下,占领了伦敦,挟持了约翰。约翰最终被迫签署《自由大宪章》。《自由大宪章》限制了国王的权力,保障了贵族和民众的利益,提高了议会的地位,奠定了英国君主立宪制的基础。”…,
张继顿了顿,接着说道:“最后,英国朝野坚守了‘君主立宪’和‘虚君共和’的理念。1640年,英国的新兴资产阶级为了反对国王查理一世增税,利用议会要求限制国王权力,英国内战爆发。1644年,克伦威尔率领议会军在马斯顿荒原战役中击败王军。1649年,查理一世被处决,新兴资产阶级取得了革命的胜利。但是,好景不长。1653年,克伦威尔解散议会,自封为‘护国公’。从此,英国再度陷入了内战和混乱。1688年,辉格党人与部分托利党人发动史称‘光荣革命’的宫廷政变,邀请前国王詹姆士二世的女儿玛丽和时任荷兰执政的女婿威廉回国并于1689年颁布《权利法案》,此后,英国的议政权和决策权逐渐由议会掌握,国王则变成了名义上的国家元首。英国最终建立起了‘君主立宪’和‘虚君共和’制度。”
对于广东巡抚郭嵩焘、江西巡抚刘坤一、湖北布政使胡林翼、直隶按察使张树声、福建船政大臣沈葆桢等手握地方重权、出身于湘军系统和淮军系统的‘新政’派官员而言,张继讲述的这段历史可以说是闻所未闻。以往,在他们看来,所谓‘君权神授’,皇帝就是‘天子’,乃是‘代行天罚’的。没想到,在英国人看来,国王竟然只是一个可以被圈禁、审判和处决的凡人,只是在民众的授权下治理国家的凡人。这样新鲜的历史,对于他们的思想所造成的冲击是不言而喻的,以至于他们竟不由得听呆了。良久,他们才回过神来,纷纷感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