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伊直弼听得目瞪口呆,半晌,才说道:“将军,那您也不必如此担忧,不管怎么说,我们的实力还是要远远超过西南四藩‘倒幕’乱党的,不是么?”
德川庆喜点点头,说道:“从实力对比的角度考量确实如此,但是,战争不仅仅只是参与方实力的简单对比而已,谋略的运用和时机的把握重要。我们要想在之后的战事中进展顺利一些,胜算高一些,就必须做到‘先下手为强’。我想,我们必须马上命令横沟御极立即亲率重兵进驻并封锁铃鹿关、不破关和爱发关,切断京都方面和西南四藩‘倒幕’乱党一切可能的联系。与此同时,我们必须打开与西南四藩‘倒幕’乱党在九州地区僵持不下的局面,尽快迅速组织新一波的进攻。我们不能再这么与他们纠缠下去。虽然长此以往,他们必然消耗不起,但是,我们同样也将面临兵员和辎重的问题。”
井伊直弼点点头,说道:“我这就去办。”
正在这时,服部平治和远山妙高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服部平治还大喊道:“将军,大事不好了,这是京都方面刚刚发来的诏书,请您过目”,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折页来,递给德川庆喜过目。
看着服部平治和远山妙高那一副狼狈的样子,井伊直弼非常不满,他白了两人一眼,说道:“你们是越来越不像话了,见了将军不仅不行礼,还大呼小叫的,在将军面前如此失礼,成何体统?你们在德川幕府当差也这么多年了,涵养功夫怎么还是没有练到位?”
远山妙高喘着粗气,说道:“井伊大人,不是我们有意僭越,实在是事态紧急,由不得我们再去顾及那些繁文缛节了。”
井伊直弼狠狠地瞪了远山妙高一眼,却也不在责备。后者看到井伊直弼那慑人的目光,连忙低下头,垂手站立在一旁。
德川庆喜倒是镇定如常,接过那张折页仔细地看了起来。
此时的井伊直弼,其实心情也格外紧张,正在暗自着急。但是,作为德川幕府的参政,他承担着相当于宰相的职责,自然就应该拥有宰相的气度。无论形势如何危急,无论心情多么紧张,他都不能表现出来。因为,他既要做征夷大将军可信的谋士,还要做中下级关系官吏的表率,他的表现关系着整个德川幕府的士气,他必须时刻做出一副气定神闲的姿态,给人一种“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德川庆喜看得很仔细,仿佛一个标点符号都不曾落下。良久,他的双眼才离开了那张折页,微微地叹了一口,笑着说道:“井伊大人,真的是造化弄人。本来,我对我们能够取得最终的胜利有着绝对的信心。但是,现在情况不同了,这份诏书现在已经成了整个问题的关键所在。想不到,那个甫一继位就令深感不安的年轻天皇居然真的动手了。现在,他终于成为我们的心腹大患了”,说着,德川庆喜将那份折页递了过来。
井伊直弼满腹狐疑地接过德川庆喜递来的折页,打开一看,只见上面用颜体端正地写着五个大字《王政复古诏》。井伊直弼脑子里“嗡”的一声,只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头上,手脚都开始不听使唤了。打开折页,里面是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井伊直弼眯起眼睛,努力地去辨认那些字,但是那些平日里再熟悉不过的字却好像一个都不认识似的,过了好半天,他居然连一个完整的句子都没有读下来。
德川庆喜苦笑着说道:“京都方面已经诏告天下,永久取消征夷大将军、摄政和关白职位,不复设立。此外,要求一并解散德川幕府,将德川幕府中有堪留用的官吏补入京都御所,将德川幕府麾下的士兵补入京都守军,又任命我为太政大臣,要我速到京都任职。”
听到德川庆喜这么说,井伊直弼反倒平静下来,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来:“好,好,好,京都方面到底还是动手了。事已至此,我们也只好和他来个鱼死网破了”,说着,井伊直弼的双眼放出一样的神采,直直地盯着德川庆喜道:“将军,京都方面影响所及不过近畿地区而已,癣疥之疾而已。西南四藩‘倒幕’乱党才是真正的心腹之患。我这就命令横沟御极立即亲率重兵进驻并封锁铃鹿关、不破关和爱发关,切断京都方面和西南四藩‘倒幕’乱党一切可能的联系。”
德川庆喜摇摇头,说道:“井伊大人,急也不急在这一时,咱们先弄清楚具体情况再说”,说着,德川庆喜转向服部平治和远山妙高道:“关于这份诏书,还有哪些人知道内情?你们是否抄送给幕府的其他部门或者传达到幕府治下的藩镇?”
服部平治摇摇头,说道:“这份诏书事关重大,我和远山妙高连节略都还没来得及拟写,就直接将原件拿给您看了,幕府内部就只有我们看过而已。”
德川庆喜点点头,说道:“这件事情,你们处理得非常得当”。
“但是……”,远山妙高嗫嚅道:“据我在各藩镇的线报报告,这份诏书真的按照要求明发给全国各地的守护大名了,还在市镇广为张贴。现在,日本民众基本上已经是人人知晓。另外,京都方面要求各地守护大名就此诏书内容回奏,阐明各自观点,还要求全体臣民一体遵循。”
听到这里,德川庆喜大声笑道:“井伊大人,你看到了吧,这最后的几句话才是这份诏书最厉害的地方,才是我最担心的地方,也是我说不急的原因所在。睦仁天皇果然是不容小觑,居然用这种方法让日本民众质疑我们的统治“合法性”并强行命令全国各地的守护大名站队。井伊大人,只怕你此行的战果要因为这份诏书的缘故而大打折扣了。那些之前承诺会支持我们的守护大名很可能因为这份诏书的缘故转而持观望态度,甚至不排除倒戈相向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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