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茜雪倒是不再言语了,半响又似自言自语地说道:“那么,从现在起,我就要到齐朝好好盘桓盘桓了!想来,若有时间,我是多么希望再去建康城素衣村,看去嬷嬷的坟上瞧一瞧呀!”
孟鸿玉听了道:“茜雪,你可是还对陈朝依依不舍?”说完又叹道:“也是!毕竟是你生活了十六年的故土,又怎么可能忘记?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呀!”
罗茜雪便怅然道:“我倒不是不舍这些!我却是还有很多的事儿放不下!”她对孟鸿玉苦笑了一笑,说道:“父亲,这些您是知道的!”
孟鸿玉听了,神情肃穆,他回头看着罗茜雪道:“茜雪,为父虽然迫切希望你在我的身边,但是你若是还是忘不了的话,那么不用跟着我回齐朝了。为父这么多年,也早就习惯一个人独处了。”
罗茜雪听了这话,再瞧瞧父亲一脸凄楚的眼神,安慰道:“我不过说说而已。既然都已经决定了,又怎么会悔改?想来,人总要落叶归根的。我只是纳闷我才不过十六岁的年纪,怎地学会了如此这般的感伤!却也奇怪?”
孟鸿玉听了,心中难受,别人家十六岁的女儿,正是天真无邪的时候,可是他的女儿,却好似已经明白了许多人世间的大道理!这十六岁竟像已经过了六十年似的!
于是孟鸿玉在心里暗暗说道:此番回去,一定要好好补偿一下茜雪,把她所失去的快乐,一一找回!想罢又看着罗茜雪,心中暗自苦笑,这失去的一切是可以补偿回来的么!
到了下午,孟鸿玉俱都一一安排妥帖,就在他向司马濯派来的使节团告辞时,发现陈子陵也来了。他看着陈子陵,笑道:“陈小兄弟,老哥哥我要回去了!这儿的事儿都办好了,我就也该回去啦!”孟鸿玉看着这深秋时节的凉爽天气,对着陈子陵道:“小兄弟,一个不错的天儿,是也不是?”
陈子陵见前来送行的齐朝使节团徐徐告辞后,方对着孟鸿玉笑道:“大人,想来这次已经得偿所愿了吧?”他言下之意,不言而喻。孟鸿玉听了,便模糊道:“小兄弟说的,老哥哥我可是不明白!不过这次陈朝之行,两国交好通商,的确是得偿所愿了。”孟鸿玉想转换话题避过。
陈子陵见了,便笑呵呵地说道:“大人,我怎么会害你!大人也忒般小心了!”于是,附过孟鸿玉的脑袋,在他耳边悄悄说了一席话。孟鸿玉呆了一呆,说道:“小兄弟,不错!茜雪是被我从柳府里救了出来!如今就在驿馆里,她还没有上车!”
陈子陵便笑道:“我就猜着,大人定会这样做!”孟鸿玉略有尴尬,说道:“小兄弟自不会给我泄密吧!”陈子陵听了,便笑着摇摇头道:“大人,我当然不会!不过,这茜雪一走,我还是蛮想念她的。你知道我素来看她投缘。”
说罢,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短笛,对孟鸿玉说道:“想来,若是柳时元知道茜雪要回齐朝,也定是不会阻拦的。我们陈朝素来就用送离别的友人短笛习俗,这支短笛,大人就代我给茜雪吧!”
孟鸿玉便接了,陈子陵又笑道:“至于大人,我送来的是一坛酒,一坛我们陈朝上好的桂花酒。这酒盖一打开,便是一路芬芳!正好解大人行程之困!”孟鸿玉听了,笑着接过他递来的酒坛,说道:“如此,就谢谢小兄弟了!他日小兄弟若再出使我朝,我也自当和从前一样,以礼相待!”
陈子陵笑道:“再说再说!我就先不送了!至于茜雪我也就不见了!免得谈起柳时元,再徒生伤感!”孟鸿玉点头,和陈子陵告辞。他哪里知道,这前脚刚送了孟鸿玉父女,后脚回到府里,就听到家中仆人来报,说是这柳时元已然醒了,不过貌似已失了忆!
这日,陈子陵心中挂念柳时元,胡乱在府中用了早点后,就急急忙忙往柳府而来。他急于想见到柳时元,是否是传说中的失忆!如今这柳时元夫人失踪、柳时元失忆的消息,顷刻之间,就像是染了瘟疫似的,在这不大不小的商州城中传开。
到了柳府,在问过这管家之后,便往柳时元所在的书房而来。听闻这管家说,如今柳时元已经能够拄着拐杖走了。虽说还是记不得之前的事儿,但是一应待客之礼还是俱全。只是这柳时元在听闻姐姐说出那罗茜雪的名字后,翌日便奋力举拐下床,命管家将素日养伤的屋子给锁了。
你若是问柳时元,为何一定要如何?他也定答不出个所以然,只是恍惚觉得,这样的屋子,既然没人住着,莫如就锁了的好。可是更多的心事,他却是不愿说出的:只是因为,自他醒来,闻着这床榻之侧,隐隐有股幽香传来!搅得他神魂不定、浮想联翩。在所有没有想起之前,莫如就锁了吧!
只是这屋子里的钥匙,他却又亲自问老管家要了来,自己保管!总是觉得这个屋子里原先住着的人儿和自己有着莫大的关系似的!莫非就是姐姐口中说的罗茜雪?可是她不是一个小丫头么?
如此种种,种种如此,常常让他沉思发愣。
陈子陵终于在书房里见到了他素日就认识的柳时元。他一看见了柳时元,便哈哈一笑道:“时元,你可真是命大!居然又活过来了!”柳时元看着陈子陵,微微一笑,彬彬有礼道:“莫非这位就是府内人常说的陈子陵了?”
陈子陵听到此话,果然是大吃一惊,他讷讷地看着一旁写字的柳时元,道:“时元果真是失忆了?不错,我就是你的老友陈子陵,你是怎么看出来的?”他还和以往那般,信步就往柳时元的弹墨椅上大喇喇地坐了。
柳时元听了此话,还是微微一笑,说道:“这个,我是根据众人口中的描述猜而得知。放荡不羁而又故作潇洒。”说罢,故意看着陈子陵的反应。
陈子陵听了这话果真是受到了大大的打击一番,他脱口而出道:“我有那么不堪么?我可是一直认为我的正面形象素来很好!”他想想还是一阵哀嚎:“这都是哪个多嘴多舌的,胡说一气!”他可不愿意失忆之后的柳时元对他的印象如此糟糕。
柳时元便忍着笑意看着陈子陵,继续打击道:“我竟也不知道,我之前怎么交到你这样的朋友!可是奇了!”听到此话,陈子陵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他试探说道:“莫非,时元兄脑子坏了,这个性脾气儿也都变了不成!”眼神之中,流过懊恼之色。
柳时元便哈哈一笑道:“子陵,我逗你玩儿呢!我虽说现在一时记不得过往,不过,就算你是个新来的访客,瞧你这般爽朗不拘的劲儿,我也就交定你这个朋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