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了三秒钟,宜熙才确定刚才发生了什么。手一抬起来就碰到他的毛衣,她慢慢仰起头,黎成朗正看着她,眸中笑意温和。宜熙抿了抿唇,“你……怎么来了?”
“来给你送礼物。”他说着扬了扬右手的鲜花。是一束娇艳的玫瑰,宜熙扫第一眼时还没发觉,等再次打量才觉得眼熟。
这应该是ly提供的厄瓜多尔顶级红玫瑰。作为中国高端品牌花店ly这两年很受明星们的青睐,宜熙之前也收到过这家的花,不过是荷兰绣球花和郁金香,还是沈沣买给她的。
巨型红玫瑰躺在ly灰色标志性盒子里,被周围的冰天雪地衬得愈发娇艳欲滴,仿佛万里雪原上唯一的色彩。宜熙盯着花束,脑子里却闪过这家店打出的噱头:“一生只送一人。”
鼻子有些发痒,她忽然意识到自己还在黎成朗的怀里,忙不迭挣扎出来。黎成朗也不介意,只是把花递到了她面前,“送给你。”
盒子太大了,宜熙佩服黎成朗刚才居然能单手拿着,像她就必须抱在怀中。小区里没有别人,大概都在家里看春晚吃年夜饭吧,但宜熙还是不放心,拉着黎成朗的手就跑到了楼道间。
头顶一盏白炽灯,照得里面一片明亮,大晚上应该也不会有人发疯走楼梯。宜熙长舒口气,这才转身面向黎成朗,“你疯了吗?大年三十不跟家里人一起,跑来找我干什么?”
黎成朗笑得轻松,“我家里没人。”
“啊?”
黎成朗拉着她的手,也不管自己身上的衣服有多贵,居然直接在楼梯上坐了下来。反倒宜熙犹犹豫豫的,被他伸手一拽就坐到了他的腿上。
“等一下!等一下!”她迭声道,然后从他身上起来,乖乖在旁边坐下。
黎成朗:“不怕弄脏衣服?”
“不怕!反正是以前的衣服,脏了就脏了!”
他轻轻一笑,继续刚才的话题,“你不是我的影迷吗?怎么,没有了解过我的家庭?”
宜熙当然了解过。黎成朗是上海人,爸爸在他十五岁的时候去世,黎成朗高中毕业后被来上海办事的徐华导演偶然相中,拍摄了《如梦令》后正式于香港出道。因为这个,他大学也是在香港上的,而且专业值得一提,他居然念哲学。
“你不用陪妈妈?”
“我妈七年前再婚了,这个春节和她丈夫出国玩了,剩下我孤孤单单一个人。”
大概是自身经历的关系,宜熙立刻想歪了。黎成朗说:“我和我妈关系挺好的,这次他们出去玩也是我赞成的。我继父因为工作原因,并不是那么容易请到假,不选在春节就没机会了。”
宜熙若有所思。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两个的家庭好像都有些复杂,不是大多数人家那种亲生父母和孩子的组合。
“我给你讲了我的家人,作为交换,你是不是应该给我说说你的家人?印象里,沈老师的丈夫好像不姓宜……”
黎成朗说话的同时,也在观察宜熙的表情。他有点不确定,宜熙只是跟沈一璐有矛盾,还是父亲那边也存在着问题。
“哦,他姓梁。我是和我爷爷姓的。”见黎成朗不解,她又解释道,“是我亲爷爷。他在我爸爸十岁时就过世了,后来我奶奶嫁给了现在爷爷,也就是梁老先生,爸爸也跟着改姓了梁。因为感激爷爷的养育之恩,所以长大后他没有改回宜姓,只是爸爸对生父的感情很深,生下我后希望让我继承他的姓氏,所以我就姓宜了。”
阐述完毕,宜熙摊了摊手,“很绕的关系吧?”
黎成朗摇摇头,“没有,只是……梁先生的行事作风,还挺让人意外的。”
自己不改姓,却让女儿改,一般人为了家庭和睦,应该不会在这种问题上过分纠结,而且他的处理方式确实把事情搞得越发复杂。
“我爸爸性格就是这样子的,如果真的对某件事很执念,那么拐弯抹角也要实现它。我就是例子。”
楼道间沉默了一会儿,黎成朗忽然说:“所以,我现在是孤身一人在南京,还不知道今晚住哪里。”
宜熙笑起来,“这么可怜哦?谁叫你现在每年工作都那么少,妈妈平时见你见够了,过年也就不稀罕和你在一起啦。”
他笑着没说话,宜熙忽然反应过来自己的话有歧义,“我是说,你妈妈。不是我的……”
他拉过她左手,“是,我妈妈。她不想陪我,我觉得很寂寞,只好来找你了。你不会赶我走吧?”
男人眼睛里像是闪烁着光,宜熙被看得一阵紧张,“我……我家里人都没出去,我们就这两天见面的时间,没功夫陪你!我要上去了!”
她没能走掉。黎成朗紧紧拉着她的手,像在耍赖一般,仰着头笑看她。宜熙简直快不认识他了,急得跺脚,“你到底想怎么样啊?马上就要12点了,再不回去我爸就要打电话了!”
“我明天会留在南京,你出来陪我好不好?”
“我明天要走亲戚。”
“不会占用你走亲戚的时间。你晚上出来,然后我们一起坐午夜的飞机回北京,好吗?”
宜熙:“黎成朗,我还没有答应你,凭什么要跟你约会啊?”
“谁说这是约会了?我来南京做了这么多次宣传,还没有好好玩过,你身为朋友难道不该当个向导?”
不得不说,演戏出身的人就是不一样,明知道这是借口,他居然能说的跟真的似的。漂亮的眼睛无辜又真诚,让宜熙的心一下子就软了。
“好……好吧。”反正,她本来也是打算后天早上回去,就跟爸爸说提前了吧。
黎成朗这才松开她。宜熙看了下时间,已经11点54了,她逃也似地冲上电梯,进门前还留了个心眼,把花藏在了玄关的隐蔽处。等进到客厅后一看,果然所有人都盯着她。
“小丫头去哪儿了?还以为你大过年的被掳走了。”爷爷说。
老太太说:“熙熙回来了就好,马上就12点了,来,坐到奶奶旁边来。”
电视屏幕上,主持人们开始倒数,“5——4——3——2——1——”
新年的钟声敲响,与此同时外面也响起了鞭炮声,此起彼伏、震耳欲聋。全国人民都沐浴在一片喜气中时,宜熙却想到黎成朗现在还一个人在楼下,忽然就有点心疼。
拿出手机想给他发点什么,却发现他刚才又发了条短信,只是因为太吵了她没听见。
时间是12点整,内容只有四个字,一个单词,“新年快乐。”
宜熙勾起唇角,在心里轻轻说:新年快乐。你也是,黎叔叔。
“高手啊!绝对是高手!虽然之前很腻歪,但一旦下定决心,黎影帝这行动力,我也是很佩服。真应该让他给蔡杰宏上上课,什么时候也这么浪漫一次……”
宜熙听到夏心童的抱怨,笑道:“蔡杰宏不浪漫吗?我觉得他应该挺会讨女孩子欢心吧?至少不会像黎成朗那样。”
“呵呵,挺会讨女孩子欢心?你知道我们有多爱吵架吗?而且他吵架不会让我的,每次都一定要吵赢,说这事关男人的尊严。我就不懂了,男人还需要开嘴炮的尊严?我们女人才需要这种尊严!”
宜熙莞尔。这半年她也看出来了,夏心童和蔡杰宏就是对标准的欢喜冤家,以互相斗嘴为乐,在一起就很少有消停的时候。夏心童说他们都是凄惨的异地恋了,为什么每次见面还是会吵架,简直不合逻辑。因为蔡杰宏也酷爱星座,两人最和谐的时候居然是一起研究星座,他们都坚定不移地信着那个名叫“莉莉占星”的微博主,有时候约会都会按照星象的指示。
宜熙当时表示了质疑,“最和谐的时候,难道不该是……”
夏心童沉默片刻,抽起抱枕就砸了过来,“你个下流鬼!”
电话那头,夏心童长吁短叹,宜熙走在安静的小区里。天已经黑了,外面没什么人,地面清扫过了,兔皮靴子踩在上面也不用担心弄湿鞋面。宜熙看到前面就是大门,道:“不跟你说了,黎成朗应该就在门口等我。”
“等等,等等!虽然他那么说了,但这也应该是你们的第一次约会,你怎么打扮的?”
宜熙长叹口气,顺手从口袋里抽出个口罩,“怎么打扮?你以为我现在还能光鲜亮丽地在大街上约会?当然是口罩加墨镜了。”
夏心童:“……sosad!”
黎成朗提前给她发了车牌号,宜熙出门后四下搜索,在小区前方500米处找到辆黑色帕萨特。她一看清车型就笑了,黎成朗也是够低调的,专程找了这种车出来,真有种偷|情的即视感。
其实她今天打扮得也很低调,灰色长款风衣配兔皮短靴,长发披在肩头,戴着黑色的贝雷帽。脸蛋本来就很小了,大口罩加上墨镜,直接遮得严严实实,跟演生化危机似的。
宜熙本来就觉得很逗了,拉开车门看到黎成朗也戴着口罩,顿时撑不住了,扶着车门就开始笑。黎成朗也不管她发什么疯,伸手就把人给拽进来,然后拉上车门一踩油门开走了。
宜熙靠在椅背上笑了会儿,才摘下口罩和墨镜,“对不起啊,没忍住。我不是笑你……”
黎成朗这会儿也摘下了口罩,一边开车一边说:“刚才你一直没出来,我还担心是我勉强了你。原来,跟我一起玩,你这么开心啊……”
宜熙立刻反驳,“才不是。我是觉得我们这么偷偷摸摸的,太滑稽了,像在演什么谍战戏。”
“和记者斗,本来就是谍战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