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宋楚怡在听见“楚惜”两个字时迅速发白的脸色,她不知多开心。
“不过,你究竟是为什么?”叶薇想了想又道,“当初不是你提醒我的么,在这个宫里不要提起楚惜姐姐,你怎么又跑去提她母亲了?”
沈蕴初抿了抿唇,“因为皇后。”
“恩?”
“你不觉得么?她和表姐……真的长得很像。我看到她那张脸,就会想起表姐,就忍不住动气。”
叶薇不再说话。
她当然觉得。宋楚怡和她长得有多像,她再清楚不过。
还记得从侯阜老家被接到煜都的那天,管家领着她穿过抄手游廊,正好看到宋楚怡在院子里踢毽子玩。
那天她穿了一身水蓝色的襦裙,眉间点了漂亮的花钿,如雪皓腕上是一对羊脂白玉的手镯,在日光下格外显眼。她身边围了很多人,都是奉承伺候的,而她却只有一个管家陪着,和婢女入府竟没多大差别。
她瞧见了她,笑吟吟地招呼了一声,“崔管家,你领的人是谁啊?莫不是哪屋要添下人了不成?”
还真把她当婢女了。
崔管家神情为难,挣扎了半天才吞吞吐吐道:“二小姐,小人奉命接……接大小姐入府。”
她神情陡然一变,“大小姐?”
在煜都宋府,被称作大小姐的只有一个,那便是宋楚怡本人。可是如今,崔管家却管她叫二小姐。
仿佛为了呼应管家的话,她默不作声上前一步,五官暴露在阳光下。宋楚怡终于看清,眼前的少女竟和自己长得有六分相似,尤其是那双眼睛,黑而深邃,眼角略微上挑,都随了她们的父亲,简直是一模一样。
她看着陷入震惊的千金小姐,微微一笑,“多年不见,妹妹倒是长成大姑娘了。姐姐很欣慰。”
这副居高临下的长姐口吻令宋楚怡脸色又变了几分,贝齿咬紧红唇,那张还略显稚嫩的脸上终于浮现出羞愤和不甘。
而她却在她的怒视之下云淡风轻地转身,仿佛没兴趣和她继续纠缠。
原来早在那时候,就注定了她们不是能和平共处的关系。
或早或晚,总有一搏。
叶薇在隔天晚上见到了皇帝。
因为次日就是大年三十,宫中有很多事情要筹备,而她坐在案几前,对着几本书沉思前程。
本来还打算在皇后麾下再混一段时间,如今看来是不可能了。宋楚怡现在想弄死她的心不定多炙热,得赶紧想辙。
其实办法也有几个,危险系数由高到低排列,她琢磨了一圈,悲伤地发现自己最中意的居然是那个最冒险的办法。
想到傅母对她的评价,忍不住对天长呼:您老人家双眼雪亮啊!学生我就是狗胆包天,就是喜欢这种险中求胜的快感!
握着毛笔写写画画,右手忽然被握住,她吓了一跳,回头便对上皇帝若有所思的俊脸。
“你在写什么?”
她挣开他的手就要下跪,皇帝却托住了她的手臂,“先回答朕的问题。”
叶薇尴尬地看过去,只见白纸上乱七八糟地写着诸如“兵者,诡道也”、“水因地而制流,兵因敌而制胜”之类的话。
皇帝手指按在宣纸上,扫了一眼就笑了,“在看兵书?你还懂这个?”
叶薇想了想,“臣妾小时候不学无术,书看得杂。”
“不学无术……”皇帝被她的用词噎住了,“那有什么感悟?”顿了顿,“不对,应该问你,现在读这个,想干什么?”
这问题颇为微妙,叶薇却坦坦荡荡,“不干什么啊。只是这宫里坏人那么多,臣妾也想汲取一下先人的智慧,将来遇到危险也能自保嘛!”
皇帝想想那些句子,确实温和而保守,于是点点她的鼻子,“那你好好学,别给孙武先生丢脸。”
“知道啦。”叶薇笑意盈盈,拉着他的手就往外间走去,“妙蕊,快吩咐他们传膳,可别饿着了陛下。”
眼见离案几越来越远,她忍不住庆幸。还好皇帝看到的是上面那张纸,她还能糊弄过去。
要知道,下面的纸上写的可全是“以攻为守”、“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克敌于千里之外”这些将她的险恶心思彰显无遗的话啊!
真是道君庇佑!